他是王严,可已经少有人直呼其名。
“明明早前不疼的,你……你狠命的扎,你想疼死我?”
王师傅淡淡地哦了一声,“麻沸散的药力过了。”
福嬷嬷道:“王严,你不能再用点药?这可疼着呢。”
“那种精制的汁液原就不多,今儿把所有的存货都用完了。”
前不久才考核了一批新人入暗卫,一旦入门,就得有他们特的标记,个个都纹了,哪里还有药汁。
“你再忍忍,就剩凤凰的尾羽,很快就好,王师傅亲自纹身,旁人模仿不来,这只凤凰纹得很美,独一无二……”
苏晴将牙咬得咯咯作响。
福嬷嬷埋怨道:“你早说药汁不够,我自备药。”
王师傅轻哼一声,只埋头纹刺最后的凤尾,时不时沾上其他颜料。
苏晴趴在那儿,嘀嘀咕咕地道:“明明就是个小疤,阿娘定要纹成凤凰,下次我再不要纹了,这也太痛了……”
她打了个哈欠,好困啊,屋里很安静,兰姑姑听她说话,突地没声儿,垂首看时,却是睡熟了,“不会疼昏了?”
王师傅道:“他承得住。”又过一会儿,被了一遍颜色,左肩后的凤凰更加鲜艳夺目了,他取出一只瓷瓶,从里头取出浅黄色的药膏,细细地摆在纹身上,原是红肿的地方,红肿竟似消浅不少。
“这是药膏,最近七日纹身处不要沾水,每日早晚各抹一遍,七日后便可沾水。一个月后我再来,会修补一些颜色。”
福嬷嬷接过,等着他离开。
“你还有事?”
“她现下住在何处?”
“谁?”福嬷嬷故作听不懂。
兰姑姑道:“救过郡主的乔六婆,话本子上,到了绵州仁和县一打听……”
“我要寄信。”王师傅冷声道。
兰姑姑道:“蜀省绵州仁和县下河镇王庄,乔六婆。王明在县学读书,可以写到他那儿。”
王师傅收拾自己的工具,揖手抱拳:“保重。”
福嬷嬷将王师傅送出翠微宫。
“王严,乔香是重诺之人,等了你一生。她有孙儿,也是你孙儿,活到你我这岁数,能放下的便都放下吧,总得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什么亲生不亲生,到了他们这样的岁数也不在乎了。
乔香一手带大的孩子,倒比干孙儿要强。
王师傅冷冷地道:“嫡郡主心性坚韧却又良善,你若跟着她,晚年倒能求得安稳顺遂,莫要错了机会。”
他看得出来,苏晴不是随口说,而是认真的。
在孤独长大的人,都盼着有人相伴,福嬷嬷与嫡郡主更容易相处。
福嬷嬷虽感动苏晴说的话,却亦知道,在她遵从太子妃之意给苏晴下毒时,苏晴有朝一日若是知晓,必是不会留她的。
只她已经选择了站在太子妃那边,就没想过再讨好别人。
嫡郡主可以悄悄地查他们这些人的下落,但她没有,选择坦荡地说出来,看似艰难而复杂的事,她用最简单的方式做出来,却有了最简单的结果,最简单的快乐。
有时候这份简单,却是最动人心的。
王师傅道:“嫡郡主的信鸽王若出了小鸽子,能不能送我一只信鸽王?”
福嬷嬷轻啐一声,“小鸽子还没出,刘总管盯着,长安王又说要,你又来掺合。”
“帮忙提一句,信鸽王仿若千里马一般难得,寻常人看到眼馋,却不敢讨要。”
千里马需得识它的伯乐,而信鸽王就得有王严,他能将其培养得更好。
福嬷嬷道:“回头我与郡主说说。”
“多谢!”
福嬷嬷目送王师傅走远,嘴里絮叨道:“这下知道乔香为他一生未嫁人,就弄了个空名分守了一辈子节,心里难受了?哼,早干嘛去了,要是那时候娶了乔香,孙儿都该十几岁了,真是害人害己……”
她嘀咕一阵,转身回到翠微宫。
苏晴扒在小榻上睡得呼呼正香。
兰姑姑用羽毛沾了药膏,重新刷了一层。
福嬷嬷道:“都歇下罢。”她掖好被子,“后背疼,她自己都不会躺着睡,明儿就会好些,能躺过来。”她又对兰姑姑道:“明日吩咐翠微宫上下,灰灰乃是前朝灭绝的信鸽王,颇是少见,都仔细照应着,待它孵出小信鸽王这对朝廷有大用。”
兰姑姑应了一声“是”。
苏晴已经睡熟了。
嘉德帝正在养心殿来回踱步,“刘伴伴,今儿一整天朕未见着雪球,怎的灰灰也不露面了?”
“皇上,前儿开始,雪球就不怎么出现了,我令人去翠微宫的鸽屋瞧了,雪球和灰灰开始孵小鸽子了,已经令人盯着了,不许猫去那附近,足足五枚鸽蛋,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添几只小信鸽王。”
嘉德帝以前不懂刘内监天天念叨信鸽王,后来明白了,王严说这东西就像汗血宝马一样珍贵,训养好的信鸽王一天能飞三千里,就是说北疆有战报,若用信鸽王一天就能传递到消息,比八百里加急文书还要快,更能省去人力、财力和马匹。
王严亦说想讨一只信鸽王,能称为信鸽王除了记忆力强、会识途外,其飞行力亦是少有,眼力非凡,一只训练好的信鸽王,用于军事上,其价值不输一匹汗血宝马。
嘉德帝听王严一说,就知道这信鸽王的珍贵之处,既然是宝,就得小心保护,偏灰灰认了苏晴为主,就得将它安顿在苏晴身边做窝。
嘉德帝道:“明日再送一只信鸽来。”
“皇上,信鸽王能称为王,性子霸道,要是它周围出现母鸽,它便能与之打架;若是公鸽子,亦能被雪球给啄死。现在它们正孵小鸽子……”刘内监赔了个笑脸,“小内侍闲着,皇上要传什么信,写了放到盒子里,着人送到翠微宫,待郡主写了再传回来。”
嘉德帝总觉得不好,谁让鸽子现在不能动,只得道:“今儿便罢了,明儿用罢晚膳,替朕传信。”
他睡不着,捧了自制的簿子翻看,上头贴着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苏晴传递的书信,还编了日期与顺序号。
看罢之后,嘉德帝把簿子放好,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嘉德帝很忙,忙着当“老先生”,学生只有苏晴一个,连带着刘内监做了“刘翁翁”得教苏晴算学、棋艺。
苏晴一如既往的诗词无感,文章水平却颇有进益很有观点与想法。
十月二十七,苏晴在养心殿里继续学习,每日上午两堂课,下午亦有两堂,很有规律,棋艺有进步,琴艺平平,得盯着琴艺,不能随心、随情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