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安然有一肚子话想说,可面对突然跑来吐露真相的李月然,又担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伤到这个要强的女人。
李月然是个好人,这是生产建设兵团三师32团9连全体兵团战士公认的,如果大家知道李排长的遭遇,应该会有不少人愿意为她出头。
“今天我把他打晕了。”李月然道。
好了,原来不需要别人为她出头。
“可是为什么……”施安然有太多疑问,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哪里问起了。
“为什么不还手?还是为什么突然跑来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李月然笑了,“我的拳法,是那次差点被恶人糟蹋后跟张爱民学的,他那人你知道,嗓门大,气性更大,一开始我是怕我自己下手没轻没重,伤了他,后来……”
“后来他挑我的错处,说我生不出孩子,是因为被人摸过了,都怪我不干净,我太脏,他们老贾家才至今无后……”
说到这里,李月然情绪终于崩溃,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听到这儿,施安然已经大致明白了,这贾学军不就是自学成才的PUA大师吗?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在后世那种信息爆炸的时代,都有见多识广的高知女性被PUA到自杀,这年月冷不丁出现这么一人,一般人都得迷糊。
“排长,你知道不是那样的……”施安然往中间蹭了蹭,伸出一只手去拍李月然的脊背,“这怎么可能是你的错。”
据她所知,生不出孩子这种情况,大多以男人的原因居多,只不过他们通常不肯承认自己有问题,才会都怪到女人头上。
怪得越狠心越虚,只有虐待妻子,才能维持他们那可怜的自尊。
施安然严重怀疑贾学军知道自己有问题,才这么PUA李月然。
“对不起啊,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知怎么,突然就不想再忍了,可我实在不知道这些话还能跟谁说……”哭过之后,李月然看上去比刚才情绪稳定了不少。
“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了,孩子还在我那儿,我得回去看看。”
越要强的人越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要不是今天被王向阳看到自己挨打,李月然是绝对不会情绪崩溃到不得不找个人来倾诉的。
送走李月然,施安然从空间取出几支老式蜡烛,模仿小时候院长所做的那样,将蜡烛点燃,把蜡油滴到桌案上,固定住蜡烛。
几支蜡烛都点燃后,房间依旧没比先前亮堂多少,但这些蜡烛散发的热量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往大了说,人生在世,来来去去都是孑然一身,虽然她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属于天外来客,可细算起来,谁又不是呢?
想着如此高深的哲学问题,施安然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盘牛肉干,直到撑得有点恶心了才追悔莫及。
这几天一直跟谢圆圆吃住在一起,她想念她的大别墅!想念她的无数美食囤货!
结果回来的第一天,竟然吃牛肉干把自己吃撑了……
越想越委屈呢!
这一晚,施安然终于能回到空间把所有旧衣服都换下来扔到别墅门外,反正她现在属于严重的资源过剩,浪费点也没关系。
每天晚上入睡之前,施安然都会祈祷自己这一晚能够再次梦到那本闪着金光的大书,这种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顶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可惜神明显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这几天她睡得倍儿好,沾枕头就着,一个梦都没做过。
翌日,混乱的假期总算结束,所有人又恢复到劳作状态。
天降男婴一事影响极恶劣,坏就坏在这人不仅仅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生下孩子,还丢到马匹的食槽里意图害其性命。
上头下令严查,但党组织部的几人都知道,这事儿,没法查。
怎么查?施安然想着,总不能把所有女知青都带到医院做检查吧?大家是来为祖国做贡献的,又不是犯人,出了这种事叫人去体检,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如今女同志们都保守着呢,被人怀疑未婚产子,简直虾仁猪心!
根据她看的法医类书籍中所写,脱氧核糖核酸技术,也就是DNA技术1987年才被华国警方第一次使用,就算连队用什么极端的方法找到生产过的女知青,也没办法断定她就是男婴的生母——
总不能滴血认亲吧?现在的人已经知道那玩意儿不靠谱了!
国庆过后,天气明显开始转凉,现在没有高层建筑遮挡,风呼呼的直往人脸上吹,施安然已经开始贴身穿羊绒打底衫了。
就这,一早一晚的还有点冻手呢!
白天她照例在办公室整理档案,她现在已经掌握了上班摸鱼的精髓——这活儿吧,得悠着干。
要是一口气都干完了,冬天干啥?难道跟大家一起上山伐木砍柴?她可不去!
施安然其实很想来一杯热可可,可她担心万一谁过来找她的时候闻到味道,便泡了一杯浓醇的红茶,配上外面呼啸的风声,和屋里某处漏风的呜呜声,也算应景。
咚咚咚!
她正在喝茶躲懒,敲门声猛然响起,随后,张爱民比往常低了好几度的声音传来:
“安然,在吗?”
“我在!”施安然忙放下茶缸,跑去给张爱民开门。
其实照理说,她是下级,张爱民是上级,他完全可以敲一下门直接进来,但他却给了她最大程度的尊重。
大老粗也是个细致人儿!
她昨天匆忙跟张爱民打了个招呼,送出一盒大松子儿后,再就没见过他,一宿过去,张爱民明显更臊眉耷拉眼了,那张脸上,怎一个‘愁’字了得!
“安然,你敢抱孩子不?”
张爱民快被这个孩子逼疯了,调查吧?不好查,送走呢?没人要,就连如今暂时被李月然带去照顾,都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这个……不好说。”施安然搓着手,尴尬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