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倒是能抱,但是抱的怎么样,不敢保证……”
她小时候抱过不少婴孩,和那些阿姨们照顾不过来的低龄儿童,她倒不怕孩子,只是不知那些孩子能感应到她没有耐心还是怎么的,到了她怀里就哇哇大哭,害得她总是挨骂。
如今换了个身子,她觉得这个情况应该更严重了。
毕竟,都有人建议她抄经养心了。
“哎呀,都啥时候了还管抱的咋样,能抱就行!”张爱民如获大赦般松了一口气,拉着施安然衣袖就往外走:
“李月然同志她爱人来兵团闹事了,幸好今天大家都去上工了,要不你说说,这影响多坏!”
更坏的他还没说呢!
贾学军也不知道在哪吃错药了,还没进兵团大门就开始吵吵嚷嚷,非说孩子是李月然和王向阳的,这不扯呢吗?
比说孩子是他和王向阳的都扯!
施安然默默跟在后头,她都替张爱民焦头烂额,这么大一个摊子,随便谁出点啥事都够他喝一壶了。
“安然,待会儿你……”
二人还没走到李月然的宿舍,就看到前方围着一群人,成人的吵吵嚷嚷间,还掺杂着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张爱民急了,“都站这干什么?滚滚滚,干活儿去!”
他说完,也没管围观群众动没动弹,左右扒拉两下就冲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施安然紧跟着他,连手都没伸一下也挤了过去。
“你们这些人都看好了!这个孩子,是个野种!是这位已婚三年,不肯给自己丈夫生孩子的,道貌岸然的女知青排长,跟兵团指导员王向阳生的孩子!”
孩子不知怎么跑到贾学军手里,此时小小的男婴,在他手中仿佛为他的胜利加冕的奖杯,他将孩子高举在手中,力求让所有围观的知青看到:
“看看这个孩子,长得多像那对奸夫淫妇啊!李月然,咱们结婚才三年,你们好了几年了?啊?把我当傻子是吧?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把孩子摔死在这里!”
“贾同志!”王向阳已经在这里解释了几百遍,可贾学军根本就不听,现在连知青们都开始用怀疑的眼神看他和李月然了,简直就是天降一口大黑锅。
这种黑锅就厉害在它一旦扣上,想要洗清可就难了,而且就算日后他自证了清白,也总有不知道或者不信的人,他又不可能把证据贴在脸上逢人就说。
这波真是亏大了。
“这孩子跟我和李排长都没关系,这事很多知青都能作证啊!”王向阳朝一旁到,“许而多!你去把戚班长找来,那孩子就是他捡的嘛!”
“李排长对这孩子尽心尽力,不光自己抱着跑上跑下的去医院检查,连孩子喝的羊奶都是她去找乡亲们换的,这要真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扔到马厩去呢?你说你这……前后矛盾嘛!”
“诶!”贾学军自认为又抓住漏洞,比比划划道,“她又不是贱的,要不是你们的种,你说说她为啥对这孩子这么上心?都是你们兵团的人,说不定你们一早就串通好了,做戏给大伙儿看呢!”
贾学军原本清俊的面容逐渐扭曲,手上力道不由加大,婴儿的哭声愈发凄厉,在场众人除了他们夫妻,其实都是些单身狗,但只要是个人,都无法对那般弱小的婴儿经受痛苦无动于衷。
施安然观察了好一阵子,发现贾学军只要说到激动处,总要伸出一只手去撸袖子,将男婴放在左臂臂弯里抱着。
她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一步,肩膀却被人按住:
“让我来。”
“你……”施安然觉得自己的嗅觉最近开始重新进化了,自从上次在火车上跟柳瞬息睡对面铺位,她就开始能辨别他身上那股子带点雨后青草感觉的味道了。
“你平时用什么洗衣服?”
她不知怎的,突然不合时宜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幸好柳瞬息正全神贯注盯着贾学军,似乎没听到她的弱智发言。
施安然长出一口气,也跟着看向贾学军。
“想让我成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是吧?行啊,我同意离婚,但是离婚后你还得继续把工资打给我,直到咱们之前欠的债还清为止,我妈住院的时候你也得去伺候……啊——!”
贾学军说到钱的事,便准备再次将男婴转移到左手,他身后的秦淮猛地上前,一脚将其绊倒,伴随着他的倒下,男婴从贾学军怀里飞出,形成一道谁也看不清形状的抛物线,然后,被早已准备好的柳瞬息飞身接住。
施安然从没这么紧张过,小婴儿脆弱到受不得一点伤害,柳瞬息手上到底有没有准,她也不知道。
柳瞬息躬起身子,抱着男婴在地上滚了一圈,待到他站稳时,男婴的哭声如约而至。
孩子没事!
李月然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几年她苦苦维持的尊严,在今天完全崩塌了,现在她只盼着给予她慰藉,会眨巴着透亮无邪的眼睛朝她笑的婴孩平安无事。
柳瞬息站定后,抱着孩子的手仿佛新长出来的一般,放在哪都觉得不对劲儿,“李排长……”
李月然经过他身边,快步朝贾学军走去。
“怎么的?你什么意思,你还想打……卧槽!”
新来的这批知青只知道施安然能打,没人知道李月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她先是一个背摔,将贾学军摔在地上,接着整个人扑上去,手脚并用,加上没人拦着,不消多时就把贾学军打得连他妈都未必认得出来他。
“呸!”反正脸都丢尽了,李月然索性不顾形象地啐了贾学军一口:
“但凡有点出息的男人都不会对小婴儿下手,也就你能干出这种事!”
“离婚可以,想让我跟你一起还你妈的医药费?我告诉你,那不能够!你们娘俩天天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用钱的时候就好像我欠你们的,真当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