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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长三书苑(1 / 1)


“年儿啊年儿,当真不好好考虑那钱家小公子啦?做生意是不假,可干娘瞧着他对你可是真心喜欢啊,以后的日子差不了。”中年女子身着一身红得发紫的罩衫,转过头对着帘子里的人苦口婆心地念叨着,手腕处的大金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分外扎眼。

帘子后的人沉默不语。

“那柳家公子前阵子也被你给拒了,这些日子来得可也不勤了,这么下去真不是个事,诗文里不常说嘛,一朝春尽红颜老,总有新人换旧人啊,为娘的不识字,可也听出了三分道理来,你看新来的那个叫春水的小丫头片子,那腰肢扭起来跟大风里的柳条似的。”说着妇人自己直起身来,想要模仿夸张扭动的动作,刚晃了两下,就被自己给逗笑了。

帘后人亦是跟着笑了起来。

妇人笑着笑着便又正色道,“年儿啊,不是为娘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出来的男人啊,都是些喜新厌旧的货色,今儿个夜里还年儿长年儿短的,明儿个往别人怀里一躺,只要把你的名一换, 其余的那些话还是那些话,一字不换,哪里还记得昨儿的年儿啊,眼瞅那些新花一朵接一朵地开了,旧花虽香,可闻着闻着也就腻了不是,听娘的,钱公子不行,咱就再看看,但可莫要傻等了,该找个地落地生根了不是。”

帘后人复归沉默,窗上的铜铃叮当作响,风起帘动,闺房中幽香四溢。

妇人见无任何回应,立马识趣地闭口,补救道,“得了得了,知道说了你也不爱听,为娘少说两句便是。”

中年妇人抬头望了眼窗外透进来的刺眼光线,无奈地皱了皱眉站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绣满层层叠叠白色小花的薄纱帘顿时荡起涟漪,未有声来,一条洁净白皙的长腿率先伸出。

长腿无暇且白如玉,一脚落地,脚尖触地而脚跟却依旧悬立,施力之下,故而女子下半身绷得笔直而修长。

一个有些沙哑里透尽柔媚的声音传来,“干娘,年儿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中年妇人停住脚步,并未转身只是轻轻地以帕在脸上轻点两下,方才开口道,“你呀你,说到底就是太心软了。”

不过也仅是片刻,妇人有些阴郁的脸上便立刻又浮现起满是灿烂的笑容,仿佛刚刚闪过的那抹多愁善感只是幻觉,中年妇人转头面对挺立着身姿比自己高出一整个头的婀娜女子,偏偏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窈窕佳人,却生着一双洁净无暇的秋水眸子,此刻盯得自己都心生怜惜,中年妇人低眉含笑,故作娇羞地挥动手帕,“哎吆,快收起你这无辜的小眼神,难道连干娘的钱都想挣不成?”

中年妇人三步并两步走至女子身边,挽起女子的手,边走边感慨道,“干娘刚刚说的什么胡话,春水那些丫头片子,在我年儿跟前,那都是些庸脂俗粉,再怎么搔首弄姿也上不了台面的。”

窈窕女子娇媚一笑,拂裙坐于梳妆台前,右手捻起张粉红的唇脂,放入嘴前轻轻一抿,唇间立刻挂上了诱人的桃花色。

中年妇人顺手拿起一旁的紫檀木梳,边帮女子梳顺头发边调笑道,“三年啊,你那被叫小虫儿这丫头瞅着可差点意思,按理说也不小了,一低头莫说脚尖了,连脚后跟都能看到,谁家娶回去也别拜堂,可以直接拜把子去了,你要是着实喜欢,留在身边当个丫鬟使使就好了,犯不着花大把银子在楼里学琴棋书画呀啥的,娘瞅着注定是个赔本的买卖,有钱啊,你自己也省着点,顾着点自己才是。”

婀娜女子刻意斜瞥了镜中为自己梳妆的妇人,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娇滴滴地愤愤道,“干娘,人家叫从心,别小虫儿,小虫儿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多学些傍身的技艺总是没错的,这些小银子没了再挣些就是了。”

中年妇人只是停手含笑看了镜中的她一眼,并未言语。

四目相对时,婀娜女子便立刻会过了意,淡笑道,“好啦好啦,今儿个,也该开开这长三书苑的门透透气了。”

中年妇人笑意灿烂,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有两只雀儿飞落窗台,啄食着早上那个叫从心的小姑娘特地洒在那的米粒,日日如此,为了便是给房间里添些朝气。

雀儿啼鸣,婀娜女子光是瞥见了一眼,笑容便盛了几分,女子端起小从心清早便送来的兰花茶抿了一口,起身转入帘内屏风,褪去只在睡时披着的薄纱挂在屏风上,随手套起件淡绿夹白的对襟襦裙,女子声音清丽了几分,“干娘,开院见客吧,明儿个不好说,今儿,这万花阁里,年儿还是那个年儿。”

中年妇人双手一拍,笑意更盛,“哎,好嘞,娘这就去办。”

说罢便转身快步迈出女子闺门。

院内长廊。

被叫做从心的小姑娘端着婀娜女子的披风小心地跟在身后。

小姑娘只到女子的腰处,二人沿廊道正南而行,抬起披风时,透过下方宽松而轻薄的裙摆,有一束光线在小女孩面庞上时浮时现。

小姑娘抬头怔怔地看去,方才知乃是婀娜女子腰间那若隐若现的勾人弯月。

所谓人间绝色女子,脸蛋好看只是一个门槛罢了,在花丛老手眼中,便是那四轮满月外加两轮残月。

四轮满月不言而喻,两轮残月便是女子行路或者舞动时腰肢处的变幻,其中的玄妙,便是上品与绝色间的区别。

清香满院。

放眼望去,满院皆是洁白的兰花。

亭子中,一位年轻的玉面公子端坐着等候,环视着布满眼帘的白花愣神。

“公子久等了。”远远瞅见,三年便率先大大方方地开口。

“王某叨扰姑娘了。”玉面公子见状赶忙起身颔首示意。

“公子可别,即便公子如此客气,该收的钱还是少不得的。” 三年掩面而笑,步步临近,直至男子身侧,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亲密却不僭越的距离停步。

不等任何回应,三年毫不见外地开口介绍,仿佛只是见一位来家中的寻常客人,“南边的那些正是争宠的时节,每年这时,都会毫无保留地绽放,年儿给它们取名就叫独占春,争强好胜,不知收敛,等春风一去,凋零得一个比一个快。”

“花开堪折直须折,花开得尽兴,赏花人也尽兴,未必是坏事。”玉面公子顺手望去,正是刚刚自己率先留意到的盎然生机。

说到此处,男子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转身向身后背阴处看去,有片颇为萧瑟的碧绿,看根茎,却也是兰花的品种。

三年莞尔一笑,猜出了年轻公子的所想,“那些啊,由北而来,算是“客”,虽大抵也是同根同源,可生于苦寒之地,只爱在冬日最寒时才愿盛开,与那些冰冷刺骨的大雪作伴,年儿便给它们起名为“大雪”,即便盛开时,花苞也是开七分留三分,一身芬芳未敢挥霍殆尽,年儿会特地留下些熏制成茶,茶色色泽翠绿匀润,依旧有颇为浓郁持久的清香,也算物尽其用。”

玉面公子会心一笑,注视着俏丽佳人,感叹道,“这么隐忍的性子,估摸着只有在盛名之下的长三书苑得以有幸品上一品了。”

说话的功夫,一位面色清秀的小姑娘已端来了一盏安排沏的大雪兰茶,此刻正安静地站立在二人的三丈处这个不算远却也绝打扰不到的距离。

这个被大多数人叫做“小虫儿”的小姑娘,是个三年在大雪天里捡回来的孤儿,那时她估摸着才三四岁,面黄肌瘦,满头裹满泥土的短发,话也不会说,但即便那时,她却也已懂得察言观色。

不是给她的,绝不吃;不是自己的,绝不拿。

也正是这个性子,让三年自那以后就喜欢留她在身边伺候着。

玉面公子端起小姑娘递来的茶水,掀盖一饮而尽,似乎也是熟络起来不再拘谨的他毫不吝啬地称赞道,“好茶!这股鲜嫩劲与三年姑娘一般无二。”

说到此处时,男子快速扫过端茶的小姑娘一眼。

估摸着正是金钗之年的她,却是别了根白中透粉的素雅木簪。

会过意的小姑娘正在上前添茶,却被三年接过水壶示意她自行退去。

三年走上前为玉面公子边添茶水,边淡笑着打趣道,“不怕王公子笑话,其实我也想自己是个大剑仙,仗剑天涯,折枝呵气即成剑气,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就专以飞花杀人!”

想到此处,女子似是被自己这稚气的想法所触动,掩嘴笑道,“可女孩子还是抵不住爱美的性子,小时候确实有些顶好的师傅,可惜只顾学了些好看的花拳绣腿。”

玉面公子亦是笑着打断,“年儿姑娘,在这地方,亦可压得百花低头,真才实学可少不了。”

“此话当真?”,婀娜女子猛然靠近,四目相对,脸贴脸仅有寸许的距离,如获知己般感激地看向男子,水汪汪的眸子让人顿时生出无数念想。

沉醉其中的她刻意忽略了这位王姓公子看似不经意搭在自己腿上的右手。

干净的眼神如一汪幽深却依旧可一眼见底的池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自己。

被注视下的玉面公子眼神却是逐渐开始炽热,面对近在咫尺的美人容颜,呼吸渐渐粗重。

下一刻,男子亦是闭眼向前靠去,想尝尝那唇尖上的味道。

而这时,三年却是拿捏着恰当好处的时机缩回了头,两指按压在男子的嘴唇之上。

婀娜女子一副大失所望地撇了撇嘴,委屈道,“看来还是想吃人的。”

被识破的玉面公子无奈地地咬了咬嘴唇,眼神也有些躲闪,慌张地亦是松开了身下触碰着女子冰冷肌肤的手。

似乎终是个雏儿。

三年一步迈出亭子,单手接过远处小虫儿抛来的桃花枝。

女子单手拎桃枝,桃枝在三年手中飞速旋转,手腕停转后一个抖动,未能有从前的爽利剑花,唯有片片桃花抖落枝丫。

三年转身对着玉面公子回眸一笑,轻声道,“早些年离家前,先生认真地教过蜻蜓三点水,说是取自长安剑舞中的第九式,佳人问剑,公子见多识广,帮看看先生有没有骗我。”

婀娜女子甩动桃花枝便是一个凌空翻转。

第一步踏至院内假山之上,女子脚尖轻飘飘地如蜻蜓点落,整个假山却是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待女子脚尖飞离,脚下大石轰然间一分为二。

第二步女子身形已至亭旁湖水上空,只见脚尖的又是一下轻点,荡起一阵微弱涟漪,便弹回空中,下一刻,池中之水炸飞十丈之高。

女子身形高飞后如燕子翻身折返,于一片兰花上生出了第三踏,兰花低头如弯弓,将女子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直飞凉亭中心。

手中桃枝,桃花落尽,只剩一杆光秃秃的枝丫,直指玉面公子眉心,翠绿枝丫上,竟是隐有剑气萦绕。

玉面公子不躲不闪,满脸震惊地盯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正是此刻,远处小虫儿所站立的草木出现一丝微不可见的拂动。

近亭一丈之时,婀娜女子顿感体内气机如江河遇暗流般毫无征兆地四下乱串,仿佛下一刻便要走火入魔,三年赶忙化力收剑,却还是一个踉跄,整个人飞跌入亭内,玉面公子见状侧身避开桃枝后,一只手伸手向前,刚好揽住女子可一手环抱的腰肢。

又是熟悉的四目相对。

两抹绯红迅速浮现女子的脸颊,三年怯生生道,“许多年未练这招,公子见笑了。”

玉面公子另一只手轻拍自己心头,眼神始终注视着她,低声道,“差点以为就要成了姑娘的石榴裙下鬼了。”

婀娜女子刚想要起身感激,却发现玉面公子揽住背后腰肢的手掌开始慢慢下移。

三年连忙直起腰身,指尖轻点了玉面公子的笔尖,娇媚地嗔怒一声,“你个坏人。”

正在此时,小虫儿已是端了两杯酒临近了二人身侧。

二人见状会心一笑,颇为默契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玉面公子坏笑后退后一步躬身作揖,正色道,“天色不早,就不多叨扰了,能见到姑娘已是荣幸之至,得见春色,不虚此行,不妥之处,实乃情难自已。”

三年莞尔一笑,并未言语,认真地施了一个万福。

玉面公子转身离去,无任何回眸,留给院中人一个洒脱的背影。

即将出门之时,男子终是等来了一句有些期盼却更多柔媚的声音。

“王公子,还会有缘再见吗?”

玉面公子转头却并未回看,极尽潇洒地留下一句,

“江湖虽大,但姑娘想见,自是会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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