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沈故言的脸肉眼可见地红成了一个苹果,唇齿间时不时地还会溢出几句难耐的呻吟声,楚长欢摸上他的额头,又下意识缩回了手。
有了沈故言的叮嘱,她自问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可她压根没想到,他竟然会烧成这个鬼样子。
她甚至能够看见从他脑袋顶上蒸腾出来的热气。
“怎么这么烫?沈故言,你醒醒啊!你别吓我!”
“沈故言!”
这么烧下去,轻则烧傻,重则烧死,楚长欢显然慌了神,她忙不迭地去掐他的人中,嘴里还一直不停念叨着沈故言的名字。
沈故言就在她这一声声叫魂似地呼唤声里,艰难地抬起了眼皮。
四目相对,楚长欢鼻子一酸,不期然落下两滴泪来。
沈故言再也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他抬起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唇齿开合,他轻声道:“对不起……”
“什么?”他声音太小,楚长欢没听清,她吸了吸鼻子,俯下身子,耳朵几乎快要贴到了他的唇边。
这次她,终于听清了。
“岁岁,对不起。”
话落,他微微侧头,在她的耳垂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楚长欢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她愣了许久才回过神,赶紧离远了些,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再看沈故言时,这人已经又重新晕了回去。
楚长欢呼吸几番,若有所思地捧起了自己的脸,就像是被他传染,她的脸也烧得厉害,且还愈演愈烈的厉害。
刚刚,他是在吻她吗?
应该不是,他那样端方守礼的人,怎么可能会轻薄她?
一定是他偏头时,不小心碰到她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保持清醒。
清醒的楚长欢,耳边又蓦地响起了他的声音:
“岁岁……”
她僵了一下,垂头看向沈故言。
他似乎正经历着什么可怖的噩梦,神情痛苦。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楚长欢有些恍惚,
沈氏灭族后,沈故言的每一夜,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
作为枕边人,这些事她最清楚不过。
“你……你这是烧糊涂了吧,都说了不让你这么叫我,”她嗫嚅着,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明明只是简单的触碰,沈故言却瞬间安静下来,就连气息也变得平稳多了。
“罢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她牵起嘴角,点了点他的鼻尖。
他安详的睡颜,像极了一个不可被侵犯的神。
奈何楚长欢不信神魔,他这副样子,只会勾得她心痒难耐。
脑子里流过一些不合时宜的回忆。
点在他鼻尖的手指随着她的回忆一起,慢慢向下滑去。
薄唇、下颌、锁骨、胸膛……
他怎么还穿着湿裤子呢?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脑子里的那些龌龊情景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晃了晃他的肩膀,扬声道:“沈故言,你醒醒,把湿衣服脱了再睡!”
“沈故言,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你不脱,我可就帮你脱了啊!”
她要挟了好几遍,沈故言依旧是醒不过来。
楚长欢不死心地挨在他耳朵边,和他下最后通牒:“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呦!”
尾音稍稍扬起,像是带了个钩子的毒蝎。
奈何,猎物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还露出有一种任君采撷的从容感。
看上去,沈故言一时半会儿怕是再难醒过来了。
楚长欢终于认清了现实,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楚长欢,老夫老妻的了,什么事没做过?他什么地方你没看过?救人要紧,别想那么多了!”
她握着拳头,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在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后,她拿开搭在他身上的狼皮,手中解着系带,眼睛则目不斜视地盯着那边道火堆。
即便和他早就有过夫妻之实,可毕竟……
毕竟素了这么些年。
突然开这么大的荤,她身体遭不住。
想到这儿,她别开眼睛,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吞了吞口水。
楚长欢虽然表情狰狞,但好在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扒了塞回狼皮里,秋夜风凉,这是唯一一个能为他避寒的东西。
将他安顿好后,楚长欢裹紧衣服躺在火堆旁,打算就此凑合凑合睡到大天亮,可谁料,她刚合眼没一会儿,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像个霜打的茄子,满脸黑线地坐了起来,沈故言那边睡得依旧很死。
好消息是,他的额头已经开始析出薄汗,这烧应该马上就要退了。
坏消息是,明天倒下的可能就会是她。
可是,一想到沈故言那血肉模糊的后背,她实在不忍心让他拖着重伤的身子照顾她。
在他的伤完全好起来之前,她不能倒下。
那也就意味着……
她也要和沈故言一样,脱掉湿衣服,钻进狼皮被子里。
和他一起,
坦诚相待。
她闭了闭眼睛,不想面对这一切。
“楚长欢,老夫老妻的了,同盖一床被子怎么了?”她再次攥紧拳头,自己鼓励自己。
鼓励不了一点儿。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现在就出去碰碰运气,看还有没有第二头迷路的孤狼来给她杀。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遇见狼群,然后就此一命呜呼。
她其实不算太害羞,即便是和他第一次同房时,她的表现也完全不像是个会害羞的大姑娘。
她只是担心他会在某时某刻突然苏醒,然后看到这个样子的他们。
按沈故言的性格,他一定会以此为由,对她负责。
上辈子她做够了他的牢笼,重来一次,她不想重蹈覆辙。
“给他蒙上眼睛好了,”她琢磨道,“只要在他醒过来前把一切都恢复原样,就绝不会被他发现。”
这样想着,她终于有了勇气,伸手解开衣领上的第一颗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