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娘......”
柳世渊从梦魇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柳夫人心疼询道:“你醒了,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熬了几日,她的眼眶也有些红了,人也老了一大截。
腰部的刀口仍是痛得厉害,柳世渊嘴唇发白,看清楚床边站的是母亲和妹妹后,急切问道:“江姑娘呢,有没有出事?”
“你自己都差点死了,还心心念念着别人的安危。”
儿子是个痴情种,柳夫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抹了抹眼泪,指着雕花柜子上的锦盒说:“江姑娘好得很,听说当夜就被人救下来了,昨日她身边的嬷嬷送来了参药,还打听了你的状况呢。”
“她没事就好。”
柳世渊宽慰多了,心中反复琢磨着母亲的那句话。
原来江姑娘还是关心他的。
一丝和煦的微笑悄悄地爬上嘴角。
婆子将汤药熬好了送到床前,柳世潇扶着哥哥坐起身子,轻手轻脚地往他的腰后塞了只软枕。
自己则接过瓷碗,小心翼翼地将药吹凉了才敢送到他的唇边。
望着这对和睦的子女,柳夫人刚在老爷那里受的一肚子委屈,也顿时烟消云散。
温情的时刻没能维持多久。
屋子里的三人就隐约听见了妇人的咒骂声,似乎还骂得挺脏的。
柳夫人皱了皱眉,对婆子说:“何人敢在府中喧哗,搅扰我儿养病,你出去看看,再不住口等会有她好果子吃的。”
婆子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将夫人拉到一边。
压着声音道:“是方家的管事嬷嬷带着媒人上门了,吵着闹着要退婚,被秦姨娘带着人堵在前院了,两方起了口角互相不肯退让。”
柳夫人闻言大惊:“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找来了......”
她现在可没心思处理那庶女的婚事。
可再放任她们互骂下去,估计连祖宗十八代都要带上了,实在是不体面。
于是嘱咐柳世潇:“好好地照顾你兄长,为娘去去就来。”
那方家嬷嬷许是被秦氏气急了,开始口无遮拦了:“柳家还敢自称大门大户,一个姨娘就敢当着那么多京城官眷的面,数落我方家的不是。”
“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谁还敢要你们柳家的姑娘?”
秦姨娘倒是个没皮没脸的,不管对方如何咒骂柳家,她都不恼。
双手往胸前一交叉,派头倒是摆得足足的。
“你们只管骂吧,丢的又不是柳家一家的脸,今日我丑话可说在前头,退婚可以,但是聘礼我既然收了,那你们方家就别想要回去。”
“你......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方家嬷嬷气得老脸通红,嚷嚷着要报官。
柳夫人迟了一刻才到,见此情形只能先拉住方家人:“嬷嬷不要生气,有什么事我们进去慢慢说,莫让外头的人听见了笑话我们两家。”
嬷嬷扭开她的手,冷声问道:“老身只问一句,方家的聘礼退是不退?”
聘礼?
柳夫人有些茫然地顾看了一眼,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扣押聘礼了。
见秦姨娘面露骄矜之色,才意识到定是她说了不得体的话。
媒人自然是两边都不想得罪的,小声劝着方家嬷嬷:“柳夫人向来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嬷嬷犯不着跟那小人置气,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谁知下一秒怒火就烧到了她的头上。
“那聘礼是不是也有你的一半,当初斩钉截铁地为她家姑娘作保,说那柳家女儿教养得如何如何好,性子最是娴静。”
“我家夫人又是亲自登门拜访,又是下足了聘礼,可谓诚意十足。”
“都说好聚好散,如今这门亲事方家瞧不上了,聘礼是不是该如数退还?”
柳夫人听得浑身冒冷汗。
本来还想好言劝劝方家人,解开其中的误会嫌隙,或许湘儿还能顺顺利利地嫁过去。
自古被男方家找上门来退婚的,少之又少。
京城就这么小,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真要闹得不欢而散,最后吃亏的还是那秦氏的女儿。
可被这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她心里的怨气也算是到了顶点。
当着众人的面发起狠来:“好,就依你们方家的意思,退婚!”
她大步走到秦姨娘跟前。
“当初方家人将聘礼送过来,是你在老爷面前吵着嚷着要替湘儿保管,你不是早就看不上这门亲事吗,今日就遂了你的愿了,还不快将聘礼退给人家。”
她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干脆漂亮话也不说了。
一顿连珠炮轰得秦氏哑口无言。
连一旁的方家嬷嬷也不敢再出声了。
秦氏的耳尖子憋得通红,支吾道:“是他们想娶湘儿过门的,现在反悔了,哪能轻易让方家将东西拿了回去,把我女儿当什么了。”
聘礼早叫她当掉了,折成的银子也花了大半,哪里还能拿得出来?
“你们是想耍无赖了?”
方家嬷嬷着急了,觉得这妻妾俩是在一唱一和,想昧下聘礼。
无论媒人如何劝说,她都不肯再与柳家人好好商谈,骂骂咧咧地就出了柳府。
方家自然是不会再要这个儿媳了。
不到三日,柳家的无耻行径就传了个遍,连侯府的沈老夫人都听说了。
她向来是个恨人有笑人无的。
侯府那一箩筐的烂事刚被解决,她闲来无事,便与身边的章嬷嬷说道此事:“柳府姑娘们的名声算是被那姓秦的妖孽糟蹋完了,我看谁还敢与他柳家攀亲。”
主子说得尽兴,做奴婢的也只能笑着回应:“是,老奴也听说了。”
沈老夫人抿着唇笑了起来。
“那柳夫人到底还是年轻,竟被一个小妾拿了七寸,柳家宠妾灭妻,非但没有降罪秦姨娘,还让那柳夫人硬着头皮自掏腰包去方家请罪。”
想起曾今那妇人是如何当面贬损侯府及她孙儿的,现在又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沈老夫人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她悠哉游哉地用瓷盖轻轻拨弄着盏中的茶叶,哂笑道:“风水轮流转,这下该是她求着我,要将女儿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