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猛地凑近杜月璋的耳边低声说:“你只要认错,发誓再也不私自出宫,朕就原谅你,叫御医来瞧你。”
杜月璋的心一寸寸往下沉,他拼命的张合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角泪水汩汩滑落,滴在他的脸颊上,顺着鼻尖滚落下去,他想要伸手抹去,却发现根本做不到,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他知道自己完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阴谋,他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要因为李景山的误会,性命不保,这实在太荒唐了,可却是他入宫以来一直面对的。
杜月璋绝望了。
李景山看着他悲怆而凄婉的神情,心底隐隐有些酸痛,但更多的却是快意与兴奋,因为杜月璋在向他臣服。这种胜利的滋味令他愉悦至极。
李乐萧煎好药走来,远远的便见到李景山坐在床边,杜月璋木然的望着他,泪流不止。李乐萧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说什么,但看到两人相对时的诡异气氛,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放轻脚步走了上去。
见他走来李景山面色不悦,“你来做什么?”
李乐萧愣了一下,生怕李景山误会,加重杜月璋的痛苦,他耐着性子,详尽的解释,“阿璋病了,御医束手无策,皇后娘娘才召臣弟入宫。”
李景山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目光紧盯着杜月璋。
杜月璋仍旧呆滞的盯着李景山,眼神空洞而茫然,看着有些吓人。
李景山忍住心底的怒气,柔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李乐萧急忙说道:“昨日淋了雨,高热不退,烧坏了嗓子,疼痛难耐,我给他施了针也没见好,只有靠他自己熬过去了。”
李景山蹙眉道,“什么叫昨日淋了雨,他不是出宫了吗?”
李乐萧叹息道,“据我所知他没有出宫,而是去了抱月亭等皇兄,可是等了一天一夜您都没去,昨夜又下了雨,他才受了凉。”
“你说什么?”李景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着他的手道,“你再说一次,你能肯定吗?他没有私自出宫?他去了抱月亭是等我?谁让他去的?你能肯定吗?”
他的反应让李乐萧有点摸不准,但还是答道:“确实如此,秋叶姑娘一直陪着他,她可以做证。他确实在抱月亭等了您一整晚,直到凌晨晕厥,是侍卫送回来的,侍卫也可以作证。”
李景山不由松开握着他的手,怔怔的站在原地,心跳骤然漏掉半拍,他刚刚都做了什么!他对杜月璋做了什么。
他已经听不清李乐萧在说什么了,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人,反复道,“阿璋,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杜月璋颤抖了一下,本能的想推开他,奈何体力不支,他费力的挣扎着,心中焦急,又咳嗽起来,这下子吐出来的不仅仅是血块,还带着些许暗红的内脏碎末,他的脸上布满灰烬,像极了厉鬼。
他的咳声像是刀子一样戳在李景山心头。
李景山心慌不已,他急忙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又用厚厚的被子将他裹住,可他的身体还是好冷,根本不像活人的身体。
杜月璋双眸瞪圆,不敢置信的瞪视李景山,他浑身冰寒,几乎喘不上气,只想挣脱他,可是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致,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
李乐萧见状赶紧替他搭脉,发现他脉象虚浮微弱
,他的心咯噔一声,他的脸色也苍白起来,急忙对李景山道:“皇兄,我马上传御医,阿璋……阿璋……”李乐萧的声音哽在喉咙口。
李景山吩咐宫人去请御医来,然后他将杜月璋抱进内室。
又派人弄了很多炭火盆,屋子里暖融融的,可杜月璋的身体却越来越冷,李景山的心重重往下坠。
“阿璋,”李景山轻轻的唤他,“对不起,我又……我又伤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杜月璋望着他,眼神涣散,毫无生机。突然他全身战栗,开始用双手去抓自己的脖子,不一会就抓出几道骇人的血痕。
李景山见状,连忙拉住他的双手制止他,“别抓,别抓,阿璋你这样会弄伤自己的。”
杜月璋不停的扭动着身体,喉间发出野兽般嘶吼,双手越收越紧,脖子上青筋暴起,显示着他的痛楚。
“痛,痛……”他奋力发出一个字,脑海中也只剩下这一个字。
李景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对李乐萧道,“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李乐萧摇摇头,他确实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希望宫里有医术精湛的御医能缓解他的痛苦。
李景山站在一旁看着杜月璋惨烈的模样,心疼万分,可他却只能默默的看着。
御医来后,先给杜月璋施针治疗,可效果甚微,杜月璋的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御医无可奈何,只能开一些温补退热的药。
几乎每个医者的答案都是得靠他自己熬过去,李景山见他如此痛苦,心痛得几乎窒息恨不得代他受过。
他不敢离开,更不愿离开,只能寸步不移的守在杜月璋床前,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不一会,杜月璋因疼痛将自己的皮肉抓破
,渗出鲜红的液体,触目惊心,李乐萧与李景山都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残酷的情形,也从未见过这么脆弱的人儿。
杜月璋的衣服渐渐染上了鲜红色,御医擦汗,低语道:“殿下,他的身体太差了,这样下去恐怕……”
李景山一个激灵,猛的转头死死的盯着他。
御医被这一记目光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嘴不敢吭声了。
杜月璋突然拉住李景山的手,用撕裂的嗓音断断续续道,“杀……杀了我……求你……杀……”
李景山愣住了,呆呆的看向他,随即泪流满面的摇头,“不,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杀你。”
“杀了我……痛……”杜月璋痛苦的哀嚎着,他的手指已经插入血肉里,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李景山眼圈通红,他慢慢弯腰,将人抱起放在腿上,轻抚他额间的碎发,喃喃道:“阿璋,求你了,再忍忍,熬过去就好了。”
“杀了我……杀了我……”杜月璋依旧喃喃的重复这句话,他的手指在他脸颊上划出深深地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