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条件艰苦，一排排号舍内时不时有吸鼻涕声、擤鼻涕声、还有炸嗓子的咳嗽声传出。
偶尔还会有几个因发高烧而变得迷迷糊糊的人从里面被抬出来。
这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富家公子哥出身，从小被丫鬟下人们伺候惯了，猛不丁自己待着，一下子就慌了阵脚，完全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三年一度的春闱，不仅是对学识的一次选拔，也是对考生体力、耐力和生活自理能力的一次重大考验。
沈砚秋一笔一画地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的试卷就正式答好了。
一眼望去，整个卷面干净清爽，字体工整得体，几乎看不出一点瑕疵。
整整九天，太不容易了。
他摸摸自己因为冷而长了冻疮的右手，有点疼，又有点发痒。
幸好不太严重，没影响到自己握笔作答。
沈砚秋整理好自己带进来的私人物品，吃的、用的各自打包到一处，号舍里面残余的垃圾杂物也用破布条一并包好。
等求贤楼上的钟声再次响起，本届春闱就这样结束了……
监考官逐一把卷子收妥后，众考生便可以拿着东西离开号舍。
刚一解禁，大家的埋怨声、委屈声、牢骚声，就像憋不住的屁一样，全都一股脑地放了出来。
“他奶奶的，这破老鼠洞子，晚上风呼呼吹着，差点把爷冻嗝屁了。”
“哎哟命苦哦！老子活生生啃了九天的干面饼子，呜呜。”
“那天喝热水太急，嘴上烫了个大水泡，到现在还疼呢，哎哟！”
“这天气真是活受罪！这次中不了我也不考了，老老实实继承家业得了！”
……
沈砚秋听到这些咬牙切齿的抱怨声，只是淡定地笑笑。
托全家的福，尤其是闺女的护佑，才使得他这些天里，几乎没冻着饿着不说，还能吃上带汤水、热乎乎的饭菜。
知足了。
沈砚秋从贡院大门出来时，看到门口聚集了一堆人，都是等着来接主子的小书童或小跟班。
他左顾右盼，四处搜寻了半天，才终于在贡院外广场边的大柳树下，发现了蹲在那里到处张望的阿宝。
“阿宝——”
沈砚秋大喊他一声。
阿宝听见沈砚秋唤他，激动地噌一下站了起来。
“呀！老爷！我看这边人着实多，找您比较困难，就想着不如待在这棵大柳树下，您找我也方便些。
没想到您果真发现我了，哈哈。”
沈砚秋看着阿宝那笑得傻呵呵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聪明。”
听到主人夸他，阿宝眼睛顿时笑成了一条弧线。
他顺势接过沈砚秋拿着的行李，反手背在了后背上。
然后主仆俩往客栈返去。
会试与乡试一样，也是一个月后才出成绩，一般安排在三月初九放榜。
一旦顺利通过会试，获得贡士资格，那紧接着还要参加三月十五日的殿试。
通过殿试考试后，就正式成为“进士”，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天子门生”。
南州府与京城相隔甚远，单程需要十七八天之久。
而且会试放榜日与殿试相隔仅仅几日，期间完全没有赶路的时间。
沈砚秋觉得自己题目答得不算太差，与其来回奔波在路上，不如暂且住下来等待结果。
于是他便和阿宝换到了更便宜一些的普通客房，打算在京城先安心住下来，等下个月放了榜再
……
这日沈砚秋带着阿宝在京城闲逛，打算见识下这边的风土人情和美食美景。
京城很大，道路横平竖直、正南正北，看起来设计得很规整。
这边气候干冷干冷的，不像南州府潮湿阴冷。
老百姓吃食的口味偏咸不偏甜，他们住的房子也都自带院落，不像南州府的普通百姓家，只是单独一座房子矗在地面。
两人对道路不熟悉，在京城西边像没头苍蝇一样逛了半天，最后不知道怎么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窄窄的，两侧看起来有几户人家，巷子歪歪扭扭，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沈砚秋一抬头正好看到这条巷子的牌匾：老帽儿胡同。
“这名字有意思……”
沈砚秋心里这样想着，嘴角挤出一丝戏谑的笑。
突然这时，他和阿宝同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小孩哭喊声……
“哇——哇——”
随后传出一个像是捏着嗓子说话的训斥声：
“闭嘴！再喊就弄死你。”
听到那人威胁，小孩的哭声顿时小了一些。
但紧接着他又发出一阵啜泣声。
好家伙，这难道是遇上打劫孩子的了？！
沈砚秋和阿宝对视一眼，递了个眼神，阿宝便悄悄潜到了巷子拐角处。
随后他脸色一变，朝沈砚秋招招手，让他也过去。
沈砚秋轻手轻脚过去后，一下子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窄巷拐角的另一侧，有两个彪形大汉站在那儿，一个肩上正扛着一个小男孩，另一个拿着刀四处张望把风。
小男孩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大，和沈玉辰差不多年纪。
他脸上布满了泪痕，一双大眼睛红红的，眼中透出恐惧和绝望。
沈砚秋看到他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突然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当即就要冲出去营救。
然而被阿宝一把拉住了……
“老爷，我看那俩人满脸横肉，咱俩能是他们对手吗？”阿宝一脸忐忑地问。
沈砚秋皱了皱眉，再看一眼那个已经哭得有点虚脱的小娃娃，咬着牙想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救人的。
那两个壮汉一直站在那儿半天没动，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直扛着小男孩的那人估计觉得累了，于是把小孩放下来扔在了地上。
沈砚秋上下打量着他们的身形，估摸他们的武力值。
最后他觉得只要想办法支走其中一个，那就有很大把握把孩子抢过来。
他快速盘算了下，小声嘱咐道：
“阿宝——”
“你从这边悄悄跑到巷子另一侧，在暗处搞点不大不小的动静，想办法把那个带刀的从这里引出去。
阿宝也是个勇敢的，他点了点头，立马悄悄往那边跑去。
“嘭！嘭！”
阿宝不知道从哪搞来两个炮仗，用力扔到了巷子口，随之传出两声炸响。
那个带刀的大汉果然朝那边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