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蹑手蹑脚走过去,才发觉声音来自我之前摆的那个迷魂阵,但听声音,并不仅仅只有鱼儿扑打水花的声音,还仿佛夹杂着什么动物东扑西咬的声音。
为了安全起见,我将食指沾了点儿口水,伸在半空中感受了一下风向和风速,确认我们在下风口处,这才随身携带着那把小刀,右手拿着改良后的自制鱼叉,悄悄地靠近,隔着石头探头向迷魂阵望去,却见到一副奇特的景象。
只见三头像猪又像鹿的家伙,一大两小,正大摇大摆地在迷魂阵中四处拱食。它们身子是猪的模样,腿却像鹿一样细长,个头比较大的那只,头上还有角一样的两颗獠牙——这看起来更像是两种动物混合出来的样子。大的那只,体长大约在100厘米,肩高70厘米左右,体重目测可能有个80公斤。小的估计就只是它的三分之一大小,但也长得浑圆。
芬姐也悄悄从我身后摸了上来,待看清迷魂阵中的动物后,惊诧地差点儿叫出声来,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可惜仍然制造出了一丁点儿噪音,瞬间就被灵敏的奇特动物察觉到,竖起头来侧耳倾听了一下我们这个方位的动静,机灵地消失在丛林深处,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迷魂阵和几条幸免遇难的鱼儿。
我检查并修缮了一下迷魂阵,顺便把几条鲅鱼带回洞内,询问芬姐刚才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不像是惊吓,更像是惊奇。
芬姐见多识广,也毫不保留地跟大家分享了一下。这种动物叫鹿豚,生物学上属于偶蹄目的猪科动物,但又像鹿,却又跟河马的基因最为接近,据说全世界只有印度尼西亚的苏拉威西岛才有这种动物。
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三只,有上翻獠牙的那只,是雄性,另外两只个头都比较小,看个头猜测只是未成年小鹿豚。估计在溪流觅食时发现了围困在迷魂阵中的小鱼,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美味的食物,平时很难捉到,趁此机会就开始大快朵颐。这种鹿豚天生比较胆小,攻击力也不高,听到我们的动静后,直接就跑了。
听完介绍后,我疑惑地陷入了沉思。
飞机失事前,我大致瞄过一眼机载小电视面板上的路线图,飞机失事的位置,大致估算应该刚出南海海域,大概率还未到印度尼西亚领海附近,也就是说这个岛应该并不是芬姐说的那个苏拉威西岛,只可能是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之间的某个海岛,但我留意到的信息也只是偶尔瞥了一眼机载电视看到的,后边就没再关注,至于飞机后续是不是沿着现实的预定航线飞行,或者在失事前又偏离了多少,就谁也不知道了。我们现在具体在哪个海岛、哪个经纬度,甚至更靠近哪个国家?一无所知。
但这样就更糟了呀。
与世隔绝,就相当于这彻彻底底是一座几乎从来无人光顾的野生荒岛,这对鹿豚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毕竟天它们天生胆小的生活习性,使得这座野生海岛成为它们栖身的绝佳世外桃源。但我们几个就没这么开心了,因为这预示着我们在这里必须彻彻底底地自食其力,得到外界救援的机会就更加微乎其微……
芬姐也知道一些苏拉威西岛的情况,她也摇头表示这里并不像是那个岛屿,毕竟苏拉威西岛的面积非常大。我说出自己的考虑后,众人看到得救的希望愈加渺茫,心情不由自主的都沉闷了起来。
我也有些心烦意乱,走出洞口,爬到那块兀自昂首独立的巨石上,茫然地遥望远方。
落日的余晖几乎铺满了眼前的整片海洋,绯红的海浪一排排地向岸边不知疲倦地涌来,广阔无垠的大海上仍然看不到一丁点儿轮船的影子,更别说救援队的身影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厚重的云层开始逐渐在远处的天空盘踞,慢慢将落日吞噬,大海也逐渐失去原本就不属于它的色彩,逐渐隐入无边的黑暗,仅剩漫天斑斑点点的星光在头顶的天空眨眼。夜色笼罩下的丛林仿佛活过来一样,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奇特声音和动静,我扭头看了看火光照耀下的小山洞,实在担心这里还能安全得了多久。
如果白天出现的动物的确是鹿豚的话,如果这座荒岛的确是人迹罕至的话,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既然能在这座岛上发现没有被世人登记在册的鹿豚,大概率预示着仍可能有其他未知的生物,危险程度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们能否自保就成为一个令人头疼的未知难题。仅仅靠我们目前的装备,估计一头山猫都能把我们撕扯成碎片,更别说其他危险生物了。法国哲学家爱尔维修曾说过,人类的恐慌大多数源于无知。对这座岛屿潜在风险的不了解,才让我感觉到莫名的恐惧,一时间让我深深地陷入了担忧,脑子也迅速地转动起来,盘点着目前当务之急必须要解决的两件事:
第一件:必须想方设法储备一定量的食物,满足五个人至少三天的口粮。
万一遇上台风天气,或者采集捕捉不到任何食物的时候,储备的粮食还能应急,否则一旦断粮,五个人就只能饿肚子了。一两天还好,时间长了,直接死翘翘。等到若干年后再度有人登岛的时候,发现洞内的五具骷髅,能测出年份还好,测不出来的,还以为是远古时期的山顶洞人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啧啧两声,内心嘀咕道:“饿死的话,也太悲惨了一些。”
但这里还有几个小小的技术难题必须要慎重考虑:
1、具体储存哪种食物?来源是哪里?普通的食物可不具备长期储存的特性,大部分要现宰现吃。
这个问题相对好解决一点点,海鲜,鲅鱼,甚至鹿豚,都可以纳入潜在的食材清单,一时间只需要考虑哪种动物更方便捕捉而已。世界上现存鹿豚数量虽然稀少,但在这座岛上还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头,数量够多的话,也不妨偶尔捉一两只果腹,大概率跟猪肉差不了多少,也实在没必要去关心什么动物保护了,填饱肚子要紧。
2、食物如何储存、保质?海盐涂抹还是熏烤?前者所需的海盐如何提取?山洞并没有冰箱,如何良好地较长时间存储食物?而且要提防兽类偷袭、虫蚁撕咬等问题,万一存储的肉类招惹来许多凶猛的野兽,不仅得不偿失,我们更极有可能直接沦为待宰的羔羊,当前的自保能力,简直为零。
湿热的海岛气候不容小觑,任何不得当的保存方法都可能导致食物快速变质,对人体健康造成巨大伤害。别说癌症,仅仅一个急性肠胃炎,就可能导致我们几个虚脱致死。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这是必须重视和严加防范的问题。
海盐大概率可以用日晒或蒸馏法从海水中提取,但听说这种方法会沉淀大量的杂质,不一定可以直接使用。
烟熏的话,不管是冷冻还是埋藏还是封坛保存,都不适合。唯一可能采用的悬挂式,也得在气温低于摄氏20度,而且空气中的湿度低于60%的时候才可以采用,按照我们目前的条件,完全达不到这个标准,直接可以淘汰了。
如果是鲅鱼的话,倒可以考虑将其散养在溪流旁的某个人造水池里,倒是个保鲜的好办法,唯一需要担心的问题是,尽量防止类似鹿豚或蜥蜴以及其他未知生物盯上了鱼池。
第二个问题,山洞四周如何加固防御?哪怕是最低级最原始的防御工事,也多多少少能让人心安一些,万一出现凶猛的兽类侵袭,我们仍有残喘迂回的空间,否则只靠目前的火堆和那杆自制鱼叉以及那柄剪刀,其他并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而且野兽大可以大摇大摆地围观山洞,确认自身安全和评估双方实力后,很难保证哪只愣头青直接将我们其中一个当作行走的肉条啃噬,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我们周边最常见的就是石头和树林,石头还好说,我跟阿强多多少少都能尽量搬运一些,只是过大过重的就没办法了,毕竟纯人力搬运,没有牛马、叉车辅助。树林倒是可以用来制作栅栏,将山洞周边围拢起来,甚至可以做成古代战争时的那种拒马或鹿砦。
鹿砦还好说一些,无非就是用树枝或树木混杂放倒,形成防御。多采集一些带刺的树枝就行,这个简单。
但拒马有点困难,最常见的就是削尖的木头交叉固定成一长条,防止大型兽类估计很有用,但制作拒马所使用的木头务必非常坚固,就决定了纯粹的捡拾满足不了这个条件,大概率需要专门去砍伐才行。而且,要求至少一头要削尖,在没有砍刀的前提下,仅仅靠石头和小刀,完成不了这个任务。其次,如何交叉固定也是个问题,有绳子的话当然好说,没绳子的话,就只能仰仗树皮或藤曼了。
这些一个个的,可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啊!
想到问题很容易,但真正解决它们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要有逻辑有条理地一条条剖析下去,根据紧急程度分出个轻重缓急优先顺序出来,再顺带细致全面地一条条加以解决,就更加难上加难。一时间,脑袋像要爆炸一样,萦绕着太多棘手的难题,困扰着我这个野外生存经验严重不足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听芬姐的意思,鹿豚天生胆小,它们的出现,代表附近目前可能一时半会并没有什么恐怖的捕食者,最危险的,可能恰恰是我们几个误闯进这个荒岛的人类。
想到这里,我悬着的心,才稍稍平稳了一些,却仿佛突然多了一种被人偷窥的不详感觉,四周望去,又只是黑乎乎一片。侧耳倾听一下四周的动静,发现自己毫无辨别具体是哪种声音的本领,只得在此起彼伏的虫鸣兽嘶中,悻悻然返回了山洞。
大家都各怀心事,对现状和未来,充满了迷茫无助感,谁也没有睡,却谁也没有说话,一个个的垂头丧气,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轻松欢快的气氛。阿强继续摆弄着他那浸水后就再也没有成功打开过的手机,沮丧的神情宣告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已经空难发生后的一周了,我们却仍然看不到一丁点儿获救的希望。与世隔绝的几个人,注定了不得不要在这里坚守下去的宿命。
仍然制定出轮值顺序后,由一个人守夜看护,其他人和衣而卧,有的闭目养神,心机大条者比如阿强,逐渐进入了梦乡。
希望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还能笑着迎接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