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城平复好心情,就请求谢怀愉陪着他一起去见他妈妈。
一家很平常的餐馆,里面还算干净整洁,价格也很公道。
“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钱,只能来这里了。”他很抱歉。
谢怀愉只是轻轻拍了一下陈城的肩,说道:“你可以问问阿姨为什么那么强制让你回去,凡事退一步,遇事好好商量,肯定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等说完,他就先出去了,陈城也知道他是想让他和妈妈单独聊聊,有外人在自然不能袒露内心真正的想法。不利于交谈。
陈城看着谢怀愉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释然,这些年被束缚的东西太多,从来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成长了,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了。
陈泽言走到他身边,没有看他,只是时不时会笑两声。
“你笑什么?”
陈泽言将手搭在他肩上,说道:“我笑你太单纯了,父母与孩子之间的隔阂太大,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消弭,你看,这不散了吗?”
谢怀愉回头,就看见两个人各走各的,完全没有和好的情形,反而之间的关系更僵了。
“你怎么知道?”
他很好奇,从小到大他看见其他家的父母都是很恩爱,只要遇到事情,父亲那一方总会退让,只要把事情说开,没人会继续抓着一件事情不放。
“你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不是每个家庭都和你的一样。”
谢怀愉看了看手表,还有三小时,他懒得和他解释什么,不知者不怪,不是见谁都要把苦难在倾泻一遍。
陈泽言自告奋勇去说服陈母,谢怀愉则是去追陈城。
陈城在路上疯狂的跑着,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他的哭泣声,跑的太快,跑得越快,悲伤会减轻,痛苦也一样,陈城也是想通过这个缓解自己的情绪。
一直等到他累倒在地,谢怀愉才追上他。
“你跑的可真快,要是进了国家队,肯定能有个好成绩!”谢怀愉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对不起,我还是谈崩了。”他的情绪没有办法控制,哭的歇斯底里,好似一个没有未来的可怜人陈城也觉得自己狼狈到了极点。
“不用对不起,我只是建议,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的,可能她就是想让你多陪陪她吧。”
陈城靠着墙壁,打开手机看里面的照片,这还是他们高考结束时拍的,已经很久没好好看过彼此了,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就已经有好几根银发了。他的愧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摧残他的骄傲。
没过一会儿陈城就收到一条短信,这是一段语音,很清晰。
“孩子,我不反对你追逐梦想,回家也是一样的啊,上海这么大,我不想让你留下来,害怕你受委屈。我得癌症了,医生说还可以康复,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我想最后一段时光有你陪着,就不治疗遭罪了,原谅妈妈太自私了,妈妈会一直在家等你,累了就回来歇歇。”
声音有些苍老,陈城一听到癌症,直接呆坐在原地,仿佛六神无主。
等打车到医院他才颤颤巍巍的走进饭店。
“你对阿姨说什么了?”谢怀愉好奇的看着他。
“秘密!拿东西交换我就告诉你。”他慢慢靠近谢怀愉,嘴角噙着的笑,好似无法掩藏,竟然萌生了一些挑逗的心思,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
“等回去了,我......”
还没等说完梦境就结束了,谢怀愉睁开眼,用手轻轻推陈泽宇的胳膊。
“醒了?”陈泽宇只是转头看着他,但依旧不怎么想坐起来。
“你对阿姨说什么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笑,似有些嘲讽,随后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可走到门旁,可还是说了。
“我和她说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双方都受罪,日后会后悔一辈子,与其只和他说回去,不如告诉他为什么要回去。事情很简单,不要想复杂了。”
谢怀愉躺回床上,想着想着就笑了,不经意看到桌子旁的笔记,等拿起来看时,上面出现的是申请人的感谢。
“谢谢你,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我妈陪我在上海奋斗,她在积极接受治疗,以前她等我回家,现在我也要守护我们的小家了。”
他一字一句的专心读着,每一句都落入他的耳中,也同样落入门外陈泽言的耳中。
当某一件事或者一份工作、一个职业能为别人带来价值时,这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一个值得的工作,对于谢怀愉来说可能是的,可对于陈泽言来说,这没有任何价值。
他人生死或者拯救他人,陈泽言没有任何兴趣,他从不做亏本买卖。
教学楼里很安静,这节是体育课,一般这时候谢怀愉都会先和别人打几场篮球,可现在他有些虚弱,只能坐在座位上替别人加油。
不得不说,陈泽言仿佛一个专业球员,每一个球都打的十分漂亮,身手十分敏捷,逻辑清晰。
比分逐渐拉开,差距越来越大,江淮着急的冲着观众台叫喊:“谢怀愉你去哪了,怎么听不到我的名字?”
等此话一出,场上直接响起江淮的大名,众人一脸懂了的表情,江淮冲着陈泽言昂首挺胸,谁知陈泽言压根不想理他,只是后半场他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谢怀愉觉得有些丢人,就直接跑回教室写作业了。
等下课后,江淮怒气冲冲的跑过来兴师问罪。
“你怎么跑了,你知不知道我很委屈,他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
江淮疯狂的戳着他的位置,谢怀愉只是笑笑,可下一秒人家就坐回去了,江淮怕他,总想让他离谢怀愉远点,可陈泽言总觉得是江淮大惊小怪。
他连忙收回手,揉了一把谢怀愉头发,揉成一个小鸡窝才肯罢手。
他不想计较,可没想到下一秒又被揉了,这次是他同桌陈泽言。
“你干嘛?”
“就是看不惯有人顶着鸡窝头上课,碍眼。”
这理由确实没法反驳。
还没过一会儿,陈泽言又靠近谢怀愉,拿走他的草稿纸说道,你的思路很清晰,但是你的字真要好好练练了,我一看就认出你的字了,太规矩了,像小孩子写的字一样。
谢怀愉一点都不想听他说什么,立刻想把他手里的纸抢回来,可是他居然还站起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高举,眼神有些戏谑。
“你干嘛?”谢怀愉皱眉道,声音中参着几分不耐。
陈泽言瞬间就不笑了,反而有些生气,将纸扔到别人位置上,然后自己出去接水。
“他发什么神经?”江淮将纸拿回放到他桌子上。
“我哪知道,可能是无聊。”说罢又坐回去继续算题。
“小鱼儿,你都做这么多了,再做你就成书呆子了!”
谢怀愉停下笔,看着江淮道:“江哥,你难道觉得我不学习的时候难道就不像书呆子了吗?”
江淮刚想再说两句宽慰他,没想到陈泽言就回来了,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才走,江淮曾说摸他的头像摸狗一样,舒服,江淮高兴,谢怀愉也高兴。
陈泽言拿出练习本,但他很好奇谢怀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从不按捺自己的好奇心,他有本事,无论在任何境地都全身而退。
“今天下午放假,我带你去个地方。”
谢怀愉很不解的望向他,他真是很奇怪,为什么总感觉自己一直被命令?还没有拒绝的权利,自己还那么听他的话。
“不去,我下午有事。”
陈泽言并未多说,只是将手臂放在他面前,让他自己看。
“你也有!”
他仔细对比两条红绳,几乎一模一样。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总感觉有只小绵羊上人家大灰狼的套了。
“你要是想知道,就跟我走。”他收回手,也不多说,可谢怀愉并不感兴趣。
“好奇害死猫!听哥一句劝,有时候知道太清楚反而不好。”
可是放学之后还是被陈泽言拽走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反抗起来就像小绵羊在踹棉花一样。
江淮在后边追着问他:“谢怀愉,被逼的记得叫一声,我带你走。”
谢怀愉连忙回头对江淮说:“没事,你回去注意安全。”
江淮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们走远,这是第一次他叫他,他跟别人走了,没人会懂江淮此时是何感受。
“你可以把手松开了吧,陈大少爷。”他生无可恋的跟着他走。
陈泽言一把将他塞进车里,随后进去,看向他道:“不许叫我少爷。”
谢怀愉默默移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车水马龙,只有一间接着一间的房子和店铺,高楼耸立,他又陷入沉思。
一个人的结局是可预见的,这对那人而言,未必不是一种残忍。
“陈泽言,你要带我去哪儿?”
“陈家祖宅”
陈泽言带着他悄溜进密室,这里从不允许有外人进入,只能历任族长才知道这里有密室,就在祠堂佛像下面,他也是偷偷发现的。
“这不好吧!”
要带外人来祖宅,还进密室,这搞不好就是两族之间的关系引爆点,更何况还是祠堂里的密室,秘密都放在这里面。
陈泽言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拽了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里面很大,四周都是灯盏,不算昏暗,反而有些明亮,里面只摆放了一尊菩萨像。
待他们进去后,管家连忙走到族长房中。
“族长,少爷带林家小少爷进密室了。”
一头白发的老者停下手中的笔,坐下来端起茶杯,看着桌子上的四个大字,随后说道:“随他去吧。”
善恶有报,这四个字写的刚劲有力,雄浑大气,仿佛融入主人的情感。
光影下书上的字显得年代感十足,谢怀愉目前没有时间分析,只能将这些尽自己可能记得更完整。
“你能看懂?”陈泽言有些惊讶,因为他看的格外认真,这样子要是装的,那可真是厉害,能把他骗到。
谢怀愉只是笑笑,并不想多言,便敷衍道:“只认得几个字。”
陈泽言也不想打扰他,这上面的字太过古老,他只能看懂一句,其他的完全不了解。
密室里闲得无聊,他就坐在谢怀愉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灯影摇曳,这个人好不真切,他看的认真,他也看的认真。
过了很久谢怀愉才合上书,闭着眼睛冥思,陈泽言心头忽颤,立即捉住他的手,仿佛什么东西将要消失。
“你干嘛?”他笑着问道,也很抗拒他的接触,可面上不显。
陈泽言立刻松开,将手放在谢怀愉衣服上蹭。
“以为你要挂了,这是在我祖宅,不吉利,赶紧出去。”
谢怀愉只好跟着他走,脸上荡起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笑意。
他们走在路上,陈泽言在前,谢怀愉在后,一言不发,各自沉思。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谢怀愉搭上他的肩膀问道。
“手拿开!”
谢怀愉真是觉得这人太难接触了,长着一张厌世脸,又孤傲的很。
“好好,不碰了。”
等走到一家小餐馆,他又忍不住拉了一把陈泽言,示意他进去吃饭。
“不行”他拒绝的很干脆,直接不带商量的,就把他拉到了一家高档餐厅。
“这里干净,还有格调,林家小少爷,你说是吧!”
他拿起桌子上的红酒,荡了两下有举起酒杯,笑得很好看,但千篇一律,没有任何感情。
“你想谈合作?”
在道上混,没人会认识他是谁,他从不参与家族任何事情,倘若他别无所求,自然最好,可是祖宅和密室进去的都太容易,是有人刻意让他进的。
佛像两面,只有前一半,后面光滑平整,说明还有一半不在宅内,这是契约,和林家的。
民国时期,相传林家和陈家老一辈人得一双面菩萨像,得之便能在所有名门望族里确立地位,以前以为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
“将书上的内容告诉我,条件任你提,只要我能办到,必然允诺。”
谢怀愉吃了几口,想了想,又放下筷子说道:“你早就看过了,我也不是什么能人,不过几个字认识,只知道这是一本经书,用特殊文字编纂的,其他的不清楚。”
他并不想多说,看了这么久,他也是只是把所有的内容记下来罢了,最后一页还被撕了。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不过一本书而已,很重要吗?”
陈泽言顿了一会儿,随后很自然的说道:“最好别多过问,小心死的快,还痛。”
等回到家,陈泽言就走到书房,想问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少年人总是见不得被密封的秘密,总想一窥究竟。
“爷爷,我今天带林家那个谢怀愉去看菩萨经了,我知道你是故意放我们进去的,既然你从不阻拦我看,也不阻拦我查,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到底说了什么?”
爷爷伸手唤他过来,陈泽言看着纸上的四个大字。
“善恶有报”
他看着爷爷,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爷爷......”
爷爷只是挥挥手,说道:“好啦,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件事对你而言只有利,没有弊。”
随后便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陈泽言也没办法,只好先离开。
一直到第二天深夜,谢怀愉才把那本书凭记忆抄写下来。
然后对着这些年搜集到的信息一字一句的翻译,再翻译,请假三天才将这本书翻译完。
等看完这本书的内容,他久久没有办法回过神来,秘密,之所以是秘密,要么重要,要么危险,不想被其他人知道。
从8岁开始因为妈妈重复的一句对不起开始起疑调查,历时七年,倘若不知道,他现在也觉得真这样其实也挺不错。
想尽力笑着,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他蹲下身,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是依旧难掩心中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