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轻装简行，而且容暨也是微服私访的，所以也特意隐藏了身份，以此减去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到达泰山的前一夜，一路都无事发生。
九九也没有再碰到过端王，反而褚妃和她亲近了起来。
褚妃怕她一个人孤单，特意来她的马车这边陪她说话。
褚妃诚然也是一个话少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九九在叽叽喳喳的问，褚妃一个字一个字的答。
褚妃以前是暗卫，九九对这个职业充满了好奇。
褚妃已经被九九问得很是无奈了。
“臣妾以前虽说是皇上的暗卫，但是只是负责皇上安全的，没有他的命令，不会去执行其他的任务。”
褚妃也没想到这皇后是个这么八卦的性子，但也真诚坦率得紧。
她从小就跟在容暨身边长大， 作为深宫里的人，生下来就得学会隐藏，天生就是虚伪的。
而皇后却没有面具。
褚妃也很好奇，宫里的人都因为她的暗卫身份，只觉得她是一个奴隶，哪怕是位列四妃，背地里那些人仍旧不曾正眼看过她。
偏偏这个大大咧咧的皇后，却一脸的崇拜和羡慕。
仿佛像她一样，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褚妃心酸难耐，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皇后是一个这样的人呢？
比起那个心狠手辣的温贵妃，不知好了多少倍。
“你的武功很好吗？和容暨比起来呢？谁更好呢？”
九九托腮，继续发问。
褚妃：“臣妾自是不敢和皇上相提并论的——”
“你就别骗我啦，你一定是个武功很高强的暗卫对不对？我要不是怀孕了，我也想和你学习武功。”
九九说得信誓旦旦的。
褚妃当场怔住，后知后觉地发问，“为什么？您可是皇后娘娘，为何要学武？”
“我自然是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啊，要是能够像你一样厉害，我就不会拖累容暨了。”
九九的神色忽而就有些失落，一字一句都展现着难以言喻的惆怅。
“等回到京城以后，我拜你为师怎么样？你教我武功。”
九九想到这里，一双眼眸灿若流光，她激动的抓住了褚妃的手。
褚妃彻底愣住，那向来不苟言笑的眉眼，竟也染了几分诧异。
“拜我为师？这万万不可——”
她是奴。
只是容暨身边的一个杀手而已，怎么配国母拜她为师？
九九抓紧了她的手，眉眼灼灼，“你紧张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教我武功，我当然得拜你为师啊！”
“师傅，你可得好好教我啊！”
“皇后娘娘，我只是一个杀手……我担不起，我是皇上的奴而已。”
褚妃神色晦暗不明，极力的想要抽回手。
但九九却攥得很紧，九九的手也暖得很，如同小太阳一样。
热烈，灿烂，明媚。
“什么奴不奴的，我说你是我师傅，你就是我师傅。恳请师傅传道授业解惑，我一定以礼相待！”
“在我心中，师傅就是师傅，和她的出身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席话落下。
马车里寂静无声，只有外面不断响起的马蹄声，每一下都好似踩在了褚妃的心上。
褚妃冷艳的脸庞上，闪过的是极致的复杂。
她掌心仿佛燃烧了一团火焰，那股滚烫的热度从掌心蔓延到心脏深处。
九九的话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师傅就是师傅。
皇后竟然如此平等的对待她，没有嫌弃她的出身。
她知道自己的出身，嫁给容暨本就是高攀。
可她还是第一次，在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平等两个字。
是的。
这一刻。
褚妃觉得，在九九的心里，哪怕她是一个路边的乞丐，九九也是平等的对待她的。
她连生命都不曾属于自己，可她竟然能够从自己要杀的那个人身上，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和平等。
她忽然……有些，不想杀顾九九了。
怪不得端王会这么喜欢皇后，她比起宫里那些冷冰冰的宫妃，她是一个很有温度的人。
没有人不会想要接近太阳，尤其是……她这样早就深处深渊的人。
“皇后……”褚妃的喉咙颤动，她身上那一层似有若无的隔阂也在消融。
九九俏皮眨眼睛，“师傅，都说了你是师傅了，你以后就不要叫我皇后了，你叫我……小九，或者九九都可以。”
褚妃更是愕然，“这乃是大不敬，臣妾不敢。”
九九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你别和我继续争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
“辛苦你了，你还要出去带队。”
九九顺手把自己的披风取过来，递到了褚妃的手里。
“师傅，天冷了，加一件披风吧。”
倏忽间。
褚妃冰冷的手被一阵淡淡暖意所取代，她下意识的望向九九，那颗麻木不仁的心，竟然在这一刻开始疯狂的跳动，眼眶一热。
有什么东西要冲出胸膛……
天冷了。
加一片披风吧。
多么熟悉关切的语气啊，让褚妃想起到了自己被容暨赐了毒酒死去的娘。
自从娘死后，她就孤独的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顾九九是第一个，让她感受到了温暖的人。
可为什么，她一定要杀顾九九呢？
当一个杀手开始犹豫的时候，她不知道，她的剑就已经输了。
“多谢。”
她冷着声音，淡淡说了一句，拿着披风就走出了马车。
已是深秋，冷风里掺杂了寒意，迎面吹来。
褚妃身体里的血液也跟着冷凝住。
“师傅！”
“记得回京城之后，要教我武功啊！”
褚妃永远都不会忘记，顾九九清脆如黄莺的声音。
褚妃走了没一会，大队伍继续前进。
容暨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会才终于抽空，来九九的马车看她。
“日后，不要和褚妃接触。”容暨一上马车，便冷冷地道。
九九抓紧了被子，明明已经很想容暨了，可是这些天他都没有关心过她，九九发现自己有些矫情的很失落。
“我觉得她是一个好人，她和温贵妃不一样。”
她声音闷闷的，默默挪动位置靠近马车的另外一边。
容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日后和褚妃保持距离。”
“罢了……”
总之，泰山之行，太后留在他身边的那些爪牙，也该露出破绽了。
他已经布好局了，只等太后行动。
这一次，就看鹿死谁手！
太后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是吗？
那端王，就是最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