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仍旧低垂着头，不回应他的话。
容暨就这么看着她，夜色隐约透过车帘照来，宽敞的马车里满是灰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容暨皱眉，将烛台点燃，随即，一阵暖色的烛光映亮了车厢。
九九埋头，发丝都笼罩了一层柔软的金光。
容暨靠近她，大掌抚上她的发顶，仍旧如以前一样轻哄着她。
他想，这些日子是忽略了她，但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约莫是失落了。
“对不住，这些日子没有顾及到你。”容暨也没有逼她说话，而是柔声说话。
他是冰冷杀伐的帝王，可是看到闹小孩子脾气的顾九九，他觉得可爱。
在乎他，才会这样的耍性子。
而宫里的两位嫔妃，褚妃不过是例行属下的责任，只有义务没有情爱。
至于温贵妃，她爱的是皇帝，而不是他本身。
倘若他不是九五至尊，温贵妃不会多看他一眼。
只有在九九的身上，他忽而觉得，哪怕他不是皇帝本身，她也会陪着她。
她不是原来的顾九九，她不会为了端王而离开他。
他知道顾九九和端王过去的故事，知道顾九九为端王试药痴傻，却无怨无悔。
他也曾羡慕过端王，为什么，端王可以拥有这样的温暖人心的感情呢？
母后是这样，顾九九也是。
只有他，唯一对他好的老姑姑，也被他赐毒酒而死！
他孤家寡人，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但他……却很羡慕端王啊。
有这样的一个人，那么的喜欢他。
九九还是倔强地扭过头，分明心口堆积的失落和委屈，都随着这一句话，这个动作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她就是有恃无恐。
“九九，莫生气。”容暨将她揽入了怀中，但还是小心的避开了她隆起的肚子。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这一刻，温柔得不像话。
九九心口狂跳，她对容暨的美颜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实在是太过精致俊美了，又一点没有女气。
那双潋滟水光的桃花眼里，好似容纳了天下所有的美景。
“我没有生气。”她还是绷着脸，但其实已经不那么气了。
容暨捏她的脸，“还说没生气？”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容暨……我知道你是皇帝，即便我是你的皇后，可你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知道你会有很多的女人，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全部。”
她索性都全部说出来了，“是我得到的太多，我居然还想奢望更多。这几天只是一个褚妃姐姐，我就心里难受了……日后，回到京城了……”
她眼睛里有了水光，总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连带着声音也哽咽了不少。
“还有温贵妃，日后你还会立妃，我是皇后，我要大度一点，我不应这么计较……”
她越说越难过，眼泪已经滚落了下来，哭得如同一个孩子似的。
“容暨……”
她彻底崩溃，眼泪崩塌的一瞬间，她扑入他的怀里，死死的抱住他。
“我是不是不够大度，我不是一个好皇后，也不是一个好妻子。我怎么能够想要一个人独占你呢？”
“可是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你一定觉得……”
她忽然说不出来话了。
因为下一刻，容暨已经俯下身，薄唇覆上了她粉嫩的唇瓣，用一个炽热而绵长的吻，将九九所有没有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唇瓣带来异样的感觉，九九僵在那里，眼前是他放大的俊脸，她被这吻夺走了呼吸和心跳。
他眼底燃烧着火光，就那么扣紧她的双肩，不断在她的唇上索取温软和香气。
直到九九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才放开了她，烛光里，她唇瓣泛发红，青丝凌乱。
“原来……你是在吃醋了。”
他慢慢地笑了，眼睛里的神采飞扬，“原来也会人真的爱我，也会有人真的为我吃醋。”
“我不觉得这是你胡闹，你是我的妻子。”
“从前是，以后是，现在是。”
“九九，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再册封任何后妃。”
“以后只此一人，好么？”
他又在她的眉眼间，落下了一个又一个吻，怎么也亲不够似的。
那番话的确大逆不道，但是，他感觉到了自己被人在乎。
他本就不贪恋女色，若不是九九，他只怕仍旧做着清心寡欲的和尚。
他也看腻了父皇的后宫，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嫔妃，在宫里斗得水深火热的。
嫔妃为争一个父皇，斗得头破血流。
他钟爱一人，就要护她平安。
她可以不会管理宫务，哪怕什么都不会，他也可以慢慢地教。
夫妻本就是一体。
九九震惊了，心口剧烈跳动，“真的吗？”
只此一人？
容暨的话可以相信吗？
她以前的宿主也有人成功过，但是，那是一部分很少的例子。
但这一刻，九九愿意相信容暨，想期待那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只此一人。
容暨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诺千金！”
九九低声应了，心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容暨摸了摸她的肚子，嘴角含笑，“孩子这些日子没有闹腾你吧？”
“我为孩子想了一个名字，不管男女。”
“容永安。”
这是他作为父亲，对肚子里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最深的爱。
永安。
是的，他们的永安。
九九迎上他充满笑容的眼，心脏紧缩，“嗯！”
容永安。
很好听。
“皇上——”
忽而，马车外传来了急促的男声。
容暨掀开帘子，外头的人正是十一。
“走。”
容暨沉下眼，转身就要下马车。
想了想，他回头，又看着她清澈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九九。”
“不用在意，褚妃这几日，我们只是在下棋。”
他没有宠幸褚妃，对褚妃没有兴趣。
褚妃，只是一把隐藏的刀锋。
褚妃可以冲着他去，但却不能谋算顾九九。
他不许！
既是如此，那他就逼着太后把计划提前，下这一盘生死大棋。
这一句解释落下，容暨已经走了。
九九愣在那，忘记了要说什么，眼眶滚热。
他在解释，她和褚妃……没有什么？
他向她解释？
“滴滴答答！”
马车继续前进着，没一会夜里就下起了雨，雨水砸落在车棚顶上，吵得人心烦。
外面的风也吹得很大，帘子无数次被吹起来，雨水也卷了进来，似有若无的扑打在了九九的脸上。
九九内心泛冷，她今晚怎么也睡不着，灵芝也过来陪她。
她看着官道两边的密林，如今黑影重重，雨势渐大，逐渐形成暴雨。
而两侧的密林里，每个角落里都好似藏着刀光。
九九心里不安。
但刺杀不是在去泰山之前，而是回程的路上。
不会提前这么多的……
九九心慌，嘴唇也被咬得发白。
直到——
外头忽然响起了兵刃交接的碰撞声！
“保护皇后娘娘！”
“护驾！”
黑夜的危险，彻底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