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走到自己家楼下,从阴面看到屋里没有灯光,不知道楚佩瑶是不是睡了,他最近特别害怕面对这个女人。
楚亦飞离开后,作为母亲,楚佩瑶怎么伤心他都能理解,他理解不了的是楚佩瑶对他的态度,仿佛楚亦飞是他推下楼的。
楚亦飞的噩耗传来后,他让楚佩瑶节哀顺变,这个女人就冲他喊:“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伤心!”
其实李成怎么能不伤心呢,毕竟他也和楚亦飞一起生活了十三年。
和乔俊英离婚后,李成分到了饭店,房子给了乔俊英,他带着笑笑暂时住到楚佩瑶家。
笑笑叫楚佩瑶“阿姨”,但是楚亦飞因为从小没有父亲,坚持要叫李成“爸爸”。
当了十三年爸爸,孩子去世怎么能不伤心?李成在得知楚佩瑶出事的当天就把生意都交给下面的人打理,自己打算陪着楚佩瑶度过难关。
可是楚佩瑶先是让他去校门口闹事,又让他找人修理岳玢瑶。李成是生意人,不是黑社会,他靠着诚信经营才一步步把饭店做大,这几年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认识了不少人,他小心翼翼地和各类人周旋,靠着慷慨也能办成一些事,但闹事和打人他都做不了。
前几天岳玢瑶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窝囊废,不是自己的儿子不愿意为他出头!”后来,在读了楚亦飞的帖子后,楚佩瑶有好久不再骂人,但对李成也一直没好气。
李成出生在牧民家庭,家里有四个孩子,一个姐姐早已经出嫁,哥哥和弟弟一起帮助父亲经营牧场。
李成初中毕业随人出来打工,后到饭馆学厨师,学成后遇到乔俊英。他22岁就与当时19岁的乔俊英结了婚,第二年孩子快出生,乔俊英才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他们去补领了结婚证。
牧区养羊放牛这些活,多半是男人们干,女人们在家挤挤奶,做做饭。所以,男人们有一种使命感,就是要挑起家庭重担,而女人们则是把男人们伺候好。李成的母亲及嫂子都坚韧而能干,很少对男人大声嚷嚷。
李成结婚后,乔俊英对他也是言听计从,视他为终生依靠,很少吼叫他。他也想方设法让小家庭的日子越过越好。
和楚佩瑶重组家庭后,李成最喜欢的就是楚佩瑶楚楚可怜的模样,在他接触的女人中很少有这样美丽而柔弱的女子,那特别能激起他的保护欲,每次楚佩瑶一哭,李成就觉得这个美丽的女人不会有错,错都是自己或者招惹楚佩瑶生气的人。
我见犹怜这一点乔俊英绝对不具备,李成的母亲和嫂嫂也不曾有过,他们脸上只有常年劳作后的坚毅和慈祥。
李成最初就是被楚佩瑶柔弱而美丽的样子吸引。可是结婚没几年,楚佩瑶就表现出一种超强的控制欲,在家里不仅谩骂楚亦飞,而且吼叫李成,顺手还绰起手边的东西打,这与他们相识以及结婚头两年的样子可是大相径庭,但是婚姻不是儿戏,走进来了,就不能说散就散。
十几年来,楚佩瑶只和他回去过一次牧区,当时计划待一段时间,但刚刚第二天,楚佩瑶就闹着要回,因为她在一碗面片里吃到了一只苍蝇。
李成的父母在他买了新房后,也来过一次。房子是大三室,光客厅就将近五十平米,但楚佩瑶安排他的父母住了旁边的旅馆。
李成为此对楚佩瑶表示过不满,但楚佩瑶指着他们的房间问:“你觉得你父母住哪间合适?”
是呀,三间卧室,一间是他们夫妻双方的,里边是一张两米的大床;一间是楚亦飞的,里边是书柜、书桌和床;另一间楚佩瑶做了衣帽间兼瑜伽室,房顶上吊着一条大绳子,没有床,四周是衣柜和鞋柜。
“不能让你父母睡沙发吧?安排旅馆也是为了他们能休息好。”楚佩瑶振振有词,李成听来好像也有道理。
只是父母待了两天就走了,无论李成怎么挽留。
李成上了楼,拿出钥匙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走进去。屋里黑漆漆的,他摸黑在玄关处换了鞋,一进客厅,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眼睛睁着,盯着李成。
楚佩瑶没有睡觉,李成瞬间心慌,不知道这个女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楚佩瑶在沙发上躺着,手机摊在一边,眼睛睁着,不说话也不动,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李成瞬间就心软了,他走过去,想抱一抱她,给她一些安慰。
李成坐在楚佩瑶脚旁,刚刚伸出手要拥抱她,楚佩瑶伸出脚使劲一踹,李成没有提防,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尾巴骨和地面相撞,疼得他咧嘴哼哼。
“你疯了,干嘛踢我!”李成抗议。
楚佩瑶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李成有点心慌,莫非刚才跟着笑笑她们的事情被楚佩瑶发现了,他有些心虚。
不应该呀,他九点多出来时,楚佩瑶还在家,以她现在的心情恐怕不会出去遛弯。
“我的孩子没了,你去看你的孩子了?”楚佩瑶躺着没动,嗓子嘶哑地说。
李成想否认,楚佩瑶把手机推给他,里边是一张截图。图片的背景中有李成、乔俊英、莫一笑,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孩子家长,前面是一张主播美颜过度的脸。
这个该死的主播,还在蹭跳楼事件的余热,十一点多不睡觉跑到校门口直播,可真够敬业的。
“晚上出去走走,无意中碰到的,你有话好好说,干嘛踢我?”李成辩解。
“无意?我看你是有心吧?想离婚就早说,不要躲躲藏藏的!”楚佩瑶突然声音大了起来,穿透寂静的夜,砸在李成耳朵里,吓了李成一跳。
李成确实是想过离婚,而且不止一次,早在楚亦飞出事前就想过,可是楚亦飞出事了,他就不能想了,这个时候再想自己就不是人了,对于楚佩瑶,等于是雪上加霜。
楚佩瑶好像看出他的心思,冷笑着说:“你不用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同情我,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最清楚,你不就是想把你那个宝贝姑娘接过去一起生活吗?好,我给你腾地方。”
李成不敢说话了,楚佩瑶说准了他的痛处,离婚时间越长,他对于乔俊英的内疚越来越淡,而对于笑笑的悔意越来越深,尤其是看到笑笑凉薄的样子,李成特别担心。楚亦飞出事后,他和乔俊英想法出奇一致,他们也担心笑笑有个三长两短。
“你太累了,不要胡思乱想,休息吧!”李成说。
“我能睡得着吗?我儿子没了,他不是你儿子,所以你照样呼呼大睡。”楚佩瑶又开始毫无逻辑地指责。
李成有些烦了,他推门走了出去,一时不知道去那里,摸一摸兜里车钥匙在,他开着车去了最初的那家四喜火锅城,如今这家是规模最小的一家了,里边隔出一个雅间,雅间里有一个长条的凳子,李成蜷缩在上边,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莫一笑此刻也在想从前的日子。和乔俊英回家后,乔俊英问她要不要再吃点东西,莫一笑拒绝了。
她还是和谁都没有话,自己回屋关上了门,把乔俊英关切的目光挡在了外面。
莫一笑拿出一本理综复习资料,按照自己制定的复习计划,晚上回家应该刷半个小时物理真题再睡觉,可是她一个题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笑笑和她的父母。
她只好出来洗漱玩完躺在床上想,窗帘漏着一个缝隙,月光从缝隙中挤了进来。
快清明了,莫一笑想,清明放假她还想去那棵柏树下看看,弄清楚怎么能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她还想到那面通往过去的镜子前看看自己的过往,还想看看另一个世界李赏乐的生活,还想看看快乐的楚亦飞,不,是纪亦飞。
想着想着莫一笑就睡着了,月影在她脸上晃动了一会,悄悄移开了。
李成也蜷缩在长椅上睡着了,他梦见了小时候的笑笑冲着他笑。
一觉醒来,他浑身硌得难受,肚子也有些受凉,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早晨七点。
他急急忙忙赶回家,一路上想着怎么向楚佩瑶解释自己的行踪。
作为饭店老板,员工有很多都是花枝招展的女服务员,楚佩瑶知道李成因贪图自己的美色背叛过前任妻子,所以时时提防着他再犯错误,对他看得很严。
像这样没有打招呼就在外面过夜从来没有过,李成路过早点铺子买了油条和豆浆,自己吃了一份,给楚佩瑶带了一份。
他提着早点上了楼,轻轻开了门,还没换鞋,身后就传来冷冷的声音:“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一家团聚去了?”
李成吓了一跳,赶忙回头,楚佩瑶头发胡乱顶在头上,眼睛通红,脸色惨白,正冷森森地盯着他。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出去去饭店看了看,不小心躺在长椅上睡着了,到现在还硌得浑身疼呢。”李成把实话说得像撒谎,他被楚佩瑶的目光吓到了。
楚佩瑶冷哼一声,一个遥控器向李成飞了过来。
李成一躲,遥控器砸在豆浆上,刹那间,地上和墙上就都是豆浆了。
“离婚吧?”李成连油条一起扔在地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