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说完话,掉头就想开门离开。他的裤腿上和鞋子上溅满了豆浆,踩一下黏糊糊的。他进来时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楚佩瑶搞成这样。
“怎么离?说清楚再走!你个王八蛋,早就有异心了吧?”楚佩瑶边喊边冲过来,她光着脚,一脚踩在洒在地上的豆浆上,地面湿滑,她直接向后倒去。
玄关处不是很大,李成想伸手拉她,但已经来不及,楚佩瑶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连日的伤心,熬夜,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本来就使得楚佩瑶极度虚弱,这一跤摔完,直接就晕了过去。
李成吓坏了,他一面拿出手机打120,一面摇晃着楚佩瑶。楚佩瑶一直特别注意保持身材,原本就瘦的她经过这几天的煎熬,瘦成了芦柴棒。
李成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觉得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简直禽兽不如。他把楚佩瑶抱起来放在床上,简单处理了一下满地狼藉。
救护车来的时候楚佩瑶已经醒来,她坚决不去医院,李成只好交了费让救护车离开,他今天本来要去饭店,看楚佩瑶极度虚弱,只好留在家里陪着她,心里惴惴不安,担心楚佩瑶突然发飙。
好在楚佩瑶实在太累太困了,竟然睡着了,李成把手悄悄伸到她的鼻子底下,确认是睡着了,于是蹑手蹑脚地去厨房煲了一个当归生姜羊肉汤,来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
快中午了,李成一边煲汤,一边用手机查看店里的监控视频。他的五家连锁店,有三家只是加盟,他只提供配方和食材,不需要管理,每年按照约定比例分成就可以。
另外两家一家是最早的那家四喜火锅店,上下两层,一百多平,算是老店了,店员都是老人,大家处得也不错,李成不怎么用操心。
一家是疫情前一年开的,当时光装修就花了一百多万,员工雇了几十个,上下两层包括十间雅间总共有五十多桌,管理起来特别麻烦。
李成初中毕业,自感能力有限,所以他主要负责把食材关,保证原料的纯正,员工的管理他聘了一个经理,交给她打理,李成把饭店的监控和自己的手机联网,随时查看饭店动态。
大约十一点半,饭店开始陆陆续续进去人,今天生意又不错,李成看到大厅已经开始坐人了,雅间估计已经满了。
只是饭店的优秀服务员近两年越来越难雇到,他看见有一个小伙子一边端盘子一边还打着哈欠。
这个小伙子姓米,大家都叫他迷糊,永远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前几天过了试用期,李成原本想辞退他,因为他几乎夜夜打游戏,白天犯困。这对于服务行业是致命的,熬夜容易态度差,服务质量就跟不上。
小米迷迷糊糊中还端错过几次菜,被顾客投诉过,但是出了楚亦飞的事情,李成一时还没有提这件事。看着打哈欠的小米,李成叹了一口气。
他放下手机去了厨房,这么多年他的厨艺退化不少,但味觉越来越敏感,他尝了尝这个汤,没有膻气,味道特别地道,满意地对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楚佩瑶身体虚弱,他又做了一个杂粮煎饼,只等着她醒来吃饭,李成心里暗下决心,无论楚佩瑶怎么闹腾,这次他绝不提离婚二字,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大约快中午一点时,楚佩瑶还在睡觉,李成接到了一个电话,说饭店出事了,让他马上去处理,语气急促。
李成没有打扰楚佩瑶,拿了手机就往外走,出门一摸兜,车钥匙忘了带了。他摆手打了一辆车,赶往饭店。
饭店离家是二十分钟的车程,李成在出租车上开始翻看监控。
中午的饭店连大厅几乎都是满座,每一桌几乎都点了铜火锅,隔着屏幕都能看到热气腾腾。
在一片烟火气中,几个服务员穿梭期间,把菜品端给新顾客,再把老顾客吃剩的收下去。
大约一点零九分,一个桌子上的客人走了,小米过来撤锅子,收拾桌子,李成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活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女服务员干的,怎么小米上手了?按照规定,这几个小伙子只负责上菜。
端着铜火锅的小米一转身,要把锅放到手推车上,锅离车比较远,他走了两步,没注意脚下跑过来一个孩子,孩子绊了小米一下,小米一个趔趄,把手里的火锅扣在了大厅紧挨着他的一桌客人身上。
其中一个客人还挨了一锅,当时汤汤水水顺着头发往下流,那可是开水呀,还加了油,一桌子人都蒙了。
旁边一个人拿着餐巾纸上去想帮忙擦一下,被浇的人一声惨叫,李成感觉到那个人的皮都被撕扯下来了。
到了饭店,食客变成了看客,那个烫伤严重的客人李成在路上就已经安排送去医院,酒店的会计陪同前往的。会计姓黄,跟着李成好多年了。
小米躲在角落里,捂着自己的手,他也被溅出来的汤伤着了,围着小米和经理的还有几个被捎带烫了一下但不太严重的客人,大家正在讨还公道。
李成通过监控和电话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进去先安抚人心,进门听了大家七嘴八舌说的话便摆一摆手说:“咱们先这样,所有烫伤的客人先打车去医院的烫伤科治疗,付经理,你去账上支钱,带着大家一起去,把所有人的医疗费结算了,其他我们慢慢再谈。”
“可是老黄已经去医院了,钱怕一时不好取。”被叫付经理的女子说。
“你电话联系他,让他给你先转账,完了再算。”李成又转身向大厅里的看客们拱手说:“打扰大家用餐了,今天大厅用餐的客人所点的菜一律打八折。”
客人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正是用餐高峰期,不久又有客人会进来,李成让服务员迅速把残局收拾好,一切都恢复原样。
自从楚亦飞去世后,一切都乱套了,家里家外,兵荒马乱,没有一会安宁。
李成处理完店里的事情,又去了一趟医院,被溅了汤水的客人伤的都不太严重,给他们开了烫伤膏和去疤膏,又每人补偿了五百元误工费,算是安抚住了。
最麻烦的是那个被兜头浇了热水的人,全身大面积烫伤。不幸中的万幸,那盆汤灭了火已经有一会,所以温度不是特别高,大部分地方只是ⅰ度烫伤,李成交了一万押金,让来人安心住院。
李成突然想起来今年有一个朋友天天缠着他推销保险,他被缠不过,买了一些“饭店安全保险”,不知道此刻能不能派上用场。
打通保险公司电话,对方竟然说能报销一部分,李成长出了一口气,好在经济方面的压力可以稍微缓解一些了。
忙到很晚,李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屋里依然没有灯,他进了门,想和楚佩瑶说一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作为老板,天塌下来他必须踮起脚尖顶着,其实他顶的很累,他想回到家找家人诉诉苦,寻求一点安慰。
但屋里的灯依旧关着,这次李成进门先探出头向沙发看去,沙发上空荡荡的,楚佩瑶不在。
他换了鞋去三个卧室都找了一圈,没有楚佩瑶,她去哪里了?
门外有钥匙转动的声音,楚佩文和楚佩武陪着楚佩瑶走进来,这个楚佩武前两天还因为血压突然升高晕倒被送到医院急救,没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楚佩武走到李成面前,二话不说,伸手就给了李成一个耳光,把李成打得晕头转向。
楚佩文过来抱住楚佩武喊:“老二,不要激动,你的血压刚刚稳定一些。”
“怎么能不激动,家里出这么大的事,瑶瑶快伤心死了,这个白眼狼竟然提出了离婚,他还是人吗!”楚佩武跳着脚喊。
“有话好好商量,离婚有离婚的道道,不要动不动就打人。”楚佩文抱着楚佩武接着劝说。
楚佩瑶在旁边冷眼观望着,李成被打得晕头转向。
楚佩文拿出他小领导的派头,对李成说:“离婚可以,财产怎么分割得算清楚。”
“离婚只是气话,我没打算离。”李成嗫嚅着,在外面指挥若定的李成,一回家遇到这三兄妹他的底气就没了。
“你不离我还不过了,每天和一股羊膻味过日子是什么感受,你们知道吗?连煲汤还要煲羊肉汤,怪不得做白眼狼,就喜欢羊。”楚佩瑶尖声说。
“话不能这么说,当时结婚也是你情我愿的,这过了十几年了,我也没有亏待过你,我在外面打拼,钱都交给你管理,也没见你嫌弃钱上有铜臭味。”李成被惹恼了,反击了一句。
楚佩瑶被说的闭了嘴,这么多年她不工作还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李成由得她各种消费,从来没有说过多余的话。
“离婚的话,旧城和环城路的店归瑶瑶,另外三家是你的,找个时间你们协议把婚离了吧。”楚佩文分配着。
我去,这兄妹三人太狠了,把加盟的三间连锁店算到他头上,而把他们全款投资的两家店要分走,何况旧城的那家店还是李成和乔俊英辛苦打拼下来的。
“无耻!”李成骂了一句,楚佩武和楚佩瑶同时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