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早想到了老鸨找她的目的,定然和苏娇娇有关,姜皎没想绕弯子,直接将猜测问出了口:
“你不想让苏娇娇离开这里?”
老鸨一愣,没想到心底转悠着念头,会被她一句挑开,不由惊诧了片刻,之后才喃喃道:
“小老板,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倒是真够聪明。也怪不得我家的姑娘,一个个把你的话,当成圣旨似的,天天挂在嘴边咽不下去。”
不管她的赞扬,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姜皎垂眸望向茶杯里的涟漪,久久没有再主动开口。
等不到她的声音,老鸨没办法,只能再次说道:
“我并非想将娇娇送到那男人手里,她性情有多烈,你应该也知晓,到了人家的府上,指不定要吃多少亏。”
“你若想让我劝一劝苏娇娇...”
姜皎听出她语气当中的关切,知老鸨并非爱财,而是真的担忧苏娇娇赎身嫁人,因身份性情的缘故,被磋磨断一身的硬骨头。
她暗叹一声,道:
“该说的话,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但她听不进去。”
苏娇娇是个倔性子,一旦下定了决定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老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真听了姜皎的话,心里还是生出几分黯然来。
“本来那个什么麒麟卫统领,已缠了娇娇许久,不过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总有办法能够敷衍过去的,谁知道她忽然定了心...”
老鸨止里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冷笑一声,道:
“是因为,那个叫段方平的小木匠吧?”
姜皎一愣,问:“你知道他?”
“我当然知道了。一个傻木匠,要本事没本事,要相貌没相貌,瞧起来一副傻大个的憨直样儿,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狗屎运,竟能把娇娇折磨成这个样子,原本好好个人,现在半条命都要交代出去了!”
老鸨一提到段方平,顿时满口的怨愤之气。
若非因为他这个蠢木匠,用了什么鬼迷心窍的法子,哄住了苏娇娇,她何至于好生的日子不过,跑到那麒麟卫的府门里面,经受白眼委屈?
姜皎见老鸨一整张脸,被怒火烧的通红,似巴不得在此抽刀,冲去找到段方平,在他身上开几个血肉窟窿。
她想了想,还是十分中肯地说:
“段大哥是个好人,苏娇娇会喜欢他,也情有可原。”
“好人?好人当什么用?”
老鸨嗤了一声,撇着嘴角喝了一大口茶,用来压一压火头,之后语重心长地道:
“小老板,我开迎春楼多年,见过的男人不知道多少,你觉得来我这里快活的,几个是被通缉的坏人?又几个家里面没有妻室美妾?”
这话似乎很有道理。
但仔细一琢磨,又怪得很。
姜皎还未想明白的功夫,老鸨动手将茶杯填满,忽又叹了口气,道: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但若是外面偷来的,最后成了自家里的,等新鲜劲儿过去,可就连路边的一颗野草,都是不如了。”
“似乎...也没错。”
“所以说男人这东西,与其付出一切,赌一颗在日后几十年,亦不会改变的真心。还不如想办法从他们手里捞点银子,让自己的后半辈子,过的舒服一些。”
同样的言语,老鸨不知和苏娇娇阿羞她们说过了多少遍,奈何她们一个比一个不听话,硬是富贵大道不走,孤身猛闯进一条死路里。
“这是她自己选的,日后不管受多少罪,也是她自己的命,可怨不得我!”
姜皎沉默了半晌,有些跟不上老鸨的话头,看出她没了其他的事,干脆起身告别。
“还有点空闲,若是苏娇娇改了主意,不想要嫁给那人了,可以让阿羞来面摊找我,我会尽力帮忙。”
老鸨点点头,跟着起身相送,她并未询问姜皎,明知要娶苏娇娇的那人是麒麟卫,反悔可能会遭到麻烦,却还愿意帮这个忙。
只在离开迎春楼时,老鸨正了神色,沉声道:
“多谢小老板了。”
姜皎手提食盒,脚步迈地越发温吞,好一会儿功夫过去,依旧没走出离迎春楼太远的距离。
纵然苏娇娇已下定了决心,但她毕竟心有所爱,更此时就在他的身边,日后再想起当真的不会后悔?
可若进了那府门,她想要离开,定然千难万难了。
在姜皎出神的功夫,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忽迎面而来,颇为宽敞的一条大路,那人也不知在急什么,险些没撞到她身上。
“抱歉,我...小老板?”
段方平见到姜皎,不由一怔,但他面上随之露出一抹狂喜的神情,一把拽住姜皎,急声问:
“小老板,我听小弃说,苏姑娘好像病了...她没事吧?”
“她...”
姜皎难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好。
苏娇娇得的是心病,无论看几个大夫,喝多少药,也治不了她。
但她不愿让段方平知晓,姜皎又哪里能说。
“应该没什么大碍。”
“应该?”
段方平听不懂这么模糊的话,全当苏娇娇还是病入膏肓,急的满头大汗,竟打算不管不顾的,直接冲进迎春楼里看望她。
但他没能跨过门槛。
先一步被老鸨差使着龟公拦下。
她双手叉腰,那些难听的骂嚷到了嘴边,又在看到不远处的姜皎时,悄然咽了回去。
“我们这是青楼!不是什么木匠铺子!你有银子吗?竟敢不管不顾想要冲门,抓紧离开!”
老鸨没将话讲的太难听,可对于段方平而言,已足够让他手足无措,已经站在迎春楼的门口,却被几个龟公挡了路,他满眼尽是急乱。
“我有银子...”
他慌慌张张地想要掏钱袋,又被老鸨翻着白眼阻下,再次满口尖酸地道:
“你那点银子算什么?快走!娇娇马上就要风风光光的离开迎春楼了,要是让那位麒麟卫的统领大人,看见你向她身边凑的话,你那小木匠铺,连带你这个人,全都要倒霉!知不知道?!”
不愿再继续同他多言,省得招惹了其他视线望来,老鸨直接一挥手,示意龟公将段方平拖走。
但段方平生的人高马大,那两个龟公站在他身边,宛如一只只刚破壳的小鸡崽,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没能让他挪开一步。
“我...”
段方平站在原地,似呆怔了片刻,脸色白了几分,然后再次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