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了药过来,治风寒很有用的,能否帮我转交给苏姑娘?”
段方平伸手入怀,摸出一副皱皱巴巴的纸包。
药香悄然散开。
但这还没完。
他拿出了药材后,又小心翼翼的,将一包点心,送到了老鸨的面前。
许是段方平来这一路走的急,点心大多开裂,碎屑钻出缝隙,看的他心底一慌,连忙解释道:
“这点心不是很甜,店家说病人也可以吃,苏姑娘应该会喜欢,就是有些碎了...”
龟公们面容上,皆显露出几分动容。
老鸨却皱起眉头,对这些小恩小惠,全然嗤之以鼻,更是直接挥开了段方平递来的药材和点心,冷着脸道:
“用不着,我们迎春楼什么点心没有,可不要外面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至于你...”
若非姜皎还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对话,从老鸨嘴里讲出去的言辞,不知要更加难听上多少倍。
可即使如此。
对于段方平而言,她明晃晃的嫌恶和讥讽,皆不亚于一场搅动整个心窝,泛起不安的灾祸。
“娇娇跟你没什么交情,更不愿意见你,你少在这里自找没趣了。不会真以为见过几次面,你们就有多少深情厚谊了吧?可笑!赶紧离远点!少在这里耽误娇娇的富贵!”
段方平怔住了。
他本就不擅言辞,哪里能应对得了老鸨的咄咄逼人。
面上陡然失了血色,他如同失了魂儿一般,直到姜皎的嗓音响起,才将段方平唤醒过来。
“段大哥,该回去了。”
胖子正在面摊里,和姜弃吃点心扒花生,还吹嘘了不少他年轻时的丰功伟绩,直到余光忽扫见了姜皎和段方平的身影,他才立刻站起身。
挺了挺肚子,不过还未等他招呼出声,先被这二人的神情吓了一跳。
走在前的姜皎面无表情,而落后了两步的段方平,则如同丢了魂儿一般。
胖子眼睁睁的看到段方平走进一个污水坑,半条小腿彻底湿透,他却仍没察觉,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顿时察觉到了不对,胖子将到了嘴边的搭话咽回肚子,偷偷溜到姜皎身边,小声和她嘀咕:
“小老板,段兄弟这是...表白被拒绝了?”
不等姜皎理会,他摸着下巴,再次自顾自地道:
“以我这个情场老手的眼光来看,绝对是苏姑娘对段兄弟更有意思,按理来说只要他开窍,应很容易能抱得佳人归的才对,怎瞧起来怪怪的呢?”
等着胖子念叨完,姜皎走进面摊,将食盒放在一旁,随意抄起了个装满了的簸箕,用剪刀慢慢修起了毛豆两段的尖角。
“苏娇娇要嫁人了。”
她声音不重。
甚至算得上轻飘飘的,落在胖子的耳朵里,并没有多少的分量。
他正在偷用余光瞄着段方平,坐到姜皎的对面,动手帮忙修剪起了毛豆,等反应了一会儿,胖子一拍脑门,咧嘴笑了。
“要成婚啦?好事啊!到时候我得喝杯喜酒,跟着沾一沾喜气!不过以苏姑娘的相貌,赎身钱应该不少吧?看来段兄弟藏得很深,竟揣着一笔了不得的富贵呢。”
“不是和段方平。”
“啥?”
胖子傻眼了。
前脚才看出苏娇娇和段方平之间有所猫腻,结果一转身的功夫,他们两个不仅没走在一起,她还要嫁人了?
这算个什么事儿!
“等等...”
胖子用力吞了口唾沫,有些理不清思绪,缓了一会儿后,才瞪着眼睛问:
“你是说,苏姑娘要赎身离开青楼,但赎她的那个人,不是段兄弟?”
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毛豆的尖角落了满桌
连一旁的姜弃都看出来,此时姜皎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之差,以至于连下剪的力气,都比平时重了不少。
她冷着脸,嗓音也跟着失了温度。
“不是。”
“这算什么事儿啊?”
胖子终于捋清了弯弯绕绕,但他一拍大腿,气急败坏地骂道:
“是哪个王八蛋要棒打鸳鸯?苏姑娘和段兄弟郎壮女美,又互相爱慕,天底下找不到比他们更般配的人了。可是那青楼的老鸨,贪财才将苏姑娘卖出去的?”
姜皎摇了摇头,仍旧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道:
“是苏娇娇,她不愿意耽误段大哥。”
这份答案,属实是超乎了胖子的预料。
他本还以为,苏娇娇和段方平没能走到一块,是有恶人在从中作梗,看不惯他们情情爱爱。
但胖子怎都没猜中,真正阻拦了他们在一起的人,竟是苏娇娇自己。
原本仅仅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即可互通心意的二人,此时因她的决定,彻底没了在一起的可能。
“这...”
胖子张了张嘴,难得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讷讷道:
“苏姑娘可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才不愿意和段兄弟在一起的?但段兄弟那性情,他才不会在意这些,要是因为这点事,让他们错过了,下半辈子怕不是都得生活在悔恨当中。”
段方平此时已没了影子,跌跌撞撞地回了他的木匠铺。
向着他消失的方向看去一眼,姜皎暗叹一声,倒了一杯清茶给胖子,轻声说:
“她自己想不清楚,旁人再讲什么也没用,况且段大哥也未曾说过,他对苏娇娇,究竟是个什么心意。”
“这两个人,一个木愣愣的看不清,另一个虽然明白,却又想太多,给自己设了个笼子套在身上。”
胖子叹了口气,心想着幸好他没意中人,不然光是一听苏娇娇和段方平这些事儿,脑袋已疼的厉害,这要是到自己身上,指不定还要愁成什么样。
没看段方平迷迷糊糊的,路都走不直。
人傻了一样。
面摊里没了人声。
胖子满心复杂,坐在姜皎身边唉声叹气的,试图找出一条明路来,结果头发丝掉了不少,也没理出个靠谱的主意。
正想要同姜弃聊一聊,试图从他这个小娃娃的身上,找出点灵感时,胖子耳垂一震,闻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
他扭头一瞧,见赵师傅带着满身怒气,正气势汹汹地向面摊冲来。
那架势...
简直似要将面摊拆掉一般。
“姜皎!”
直接唤了姜皎的名讳,赵师傅将一张宣纸重重拍在桌上,一张脸哆嗦了两下,他咬牙切齿地道: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