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一个青楼女子，又并非那些大门大户的小姐，更不是个寻常姑娘，我配不上段大哥，更或者本就不该...同他走的太近的才对。”
苏娇娇忽然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姜皎的衣袖，像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喃喃着道：
“他是那么好的人啊...”
直到她亲口承认。
姜皎才明白了苏娇娇真正的心意。
她藏的很好，当和段方平同处在面摊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看，甚至故意摆出一副冷脸，为的就是让段方平知难而退，主动远离。
谁知他竟然追到了迎春楼，还救了她。
这让苏娇娇方寸大乱，想不到其他的方法，能让段方平主动和她保持距离，竟在慌乱之间，吐出了那些伤人的言辞。
但最可怕的。
是苏娇娇讲出的所有言辞，皆在她深思熟虑后，尽数成了真。
姜皎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之间的事，更没有想到，胖子之前说的苏娇娇和段方平之间有所暧昧，竟并非是一句笑话。
“段大哥对你不同。”
她沉默半晌，转了角度去看待这二人之间，随后道：
“他昨日回去时，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应是知晓你要离开迎春楼，嫁给旁人了吧？”
“嗯。”
苏娇娇点了点头，眼睫挂着一滴未落的泪珠，眼神呆呆愣愣，和平常那个雷厉风行，又带着几分泼辣的她，简直是两个样子。
“我同他讲，我要赎身了，嫁到一个麒麟卫统领的家里，过富贵人家姨娘的好日子。”
光是一回忆起昨日，心口再次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楚，让她用力压住胸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仍然无法缓和几分。
记忆成了入骨的剧毒。
她无法去想。
更难以从中挣脱。
“麒麟卫...”
这称呼似有些耳熟，姜皎仔细回想一番，记起之前是有个所谓的麒麟卫，来面摊找过麻烦，不过被楚赢教训后，就灰溜溜地跑了，之后再也没有露过影子。
“贸贸然嫁人，总归不是一件好事，而且麒麟卫名声虽然响亮，里面的人却不一定是什么善类。你现在还未离开迎春楼，想要反悔，也是来得及。”
她皱紧眉头，尽力想着能为苏娇娇解围脱困的法子，思索了片刻后，再次又道：
“若你不想嫁的话，我可以找楚赢，或许他能够...”
“小老板，段方平是个好人，好人不该没有好报。”
苏娇娇忽然镇定了下来，那双不停流着泪的眼睛，带着空洞洞的哀愁，定定注视着姜皎。
“他若跟我在一起，就是没有好报。”
姜皎愣住了。
没想到苏娇娇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不给姜皎开口再劝的机会，苏娇娇吸了口气，道：
“后日...后日有轿子接我离开，那人花了不少的银子，且又是麒麟卫，我既然答应了，总归得跟他走才行。”
她既已下定了决心，自是不管谁再说些什么，也不会改变念头，更还偏过脸，将眼底的浮起的痛苦，尽数藏进了姜皎的衣裳当中。
到了这一步。
所有的道理和言论，全无了用处。
姜皎将掌心盖上苏娇娇的眼，最后问：
“你当真不后悔？”
苏娇娇没有回答她。
长睫无数次扫过姜皎的手心，过了好久的功夫，直到蔬菜瘦肉粥彻底冰凉，她才哑着嗓子问：
“小老板，你说人会有下辈子吗？”
“有。”
“若是这样话，我下辈子想当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不用权贵的出身，也无需多出众的容貌，只要有资格能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够了。”
苏娇娇勉强撑起身，似乎想要对姜皎笑一笑，但她整个人僵的厉害，嘴角抽动了半晌，展露出笑容却无比难看。
接过了冷冰冰的粥碗，她的眼泪滚进碗边，勉强吞下一口，苏娇娇抬起眸，呢喃着道：
“小老板，今天的粥真苦啊...”
姜皎垂下眼，避开了苏娇娇的目光。
阿羞一直等在门口，终于见了姜皎出门，她连忙迎了上去，急急地问：
“小老板，娇娇姐怎么样了？有没有精神一些？我这就去看看...”
“她休息了。”
挡住要冲进门的阿羞，姜皎回身关好门，将食盒挂到肘弯处，然压在心头的重量，仍旧沉甸甸的发闷，使得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几句安抚的话。
顶着阿羞茫茫然的目光，她叹了口气，再次道：
“阿羞，苏娇娇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你等过些时候，再去看她吧。”
“好。”
阿羞似察觉到了什么，不管是苏娇娇还是姜皎，皆同平常有些不大一样，但她们没有主动开口说，她也就不去问。
姜皎本想直接离去，但才下一层楼，却见老鸨站在不远处，似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小老板。”
没有多余的废话，老鸨直接道：
“能否请你喝杯茶？”
阿羞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还以为老鸨不满姜皎到迎春楼来，挺身向前一挡，张口就道：
“这和小老板没关系，是我找她过来的，你不要...”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找她，是有正事要说，瞧给你吓的样子。”
老鸨翻了个白眼，看不惯阿羞紧张兮兮的样子，活像她能给姜皎生吞了似的。
难得老鸨主动邀请，想来和苏娇娇脱不开关系，姜皎倒也没有多犹豫，直接点了头。
“好。”
“你就别来了，赶紧去准备晚上的菜。小白眼狼一个，真不该给你养这么大，胳膊肘拐到天边去了都！”
老鸨骂骂咧咧的，走在前为姜皎引路，带她到了一不打眼的房里，然后倒了一杯热茶。
姜皎也没客气，捧起茶杯抿了一口，主动开口道：
“你想问我，苏娇娇的事？”
“小老板，你可知晓一年轻姑娘，出没在青楼里面，会得到多少的风言风语？”
没有应她的问话，老鸨缓缓弯下腰，累极了一样，只抬眼来回打量了姜皎一番，眼神颇有些稀奇。
姜皎再次喝了口茶，没有想要应声的意思。
幸而老鸨也并不在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也不急着喝，嗓音被忽然放轻了不少。
“名声一差起来，想要找补可就难了，到时候在旁人眼里面，你也是个不干不净的女子。可是会和苏娇娇一样，嫁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