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瞥了他一眼，手边的动作停下来，等着小贩用烂黄杏将她的菜篮装满，才轻飘飘地说出一句：
“我不要了。”
在小贩惊愕的注视当中，她提起菜篮，随手一翻，将那堆烂黄杏重新倒回了筐里。
菜市场卖黄杏的，可不止这一家。
旁边几步远，就是同样摆有两筐黄杏，正在叫卖的摊主。
见姜皎走上前，那摊主连忙掰开一颗黄杏，露出里面饱满的杏肉，送到了她的面前，热情道：
“小姑娘，先尝后买，全是自家杏树结出来的果子，很甜的！”
姜皎虽看得出黄杏的好坏，但见到摊主都将黄杏送到了手边，还是接过尝了了一口。
入口清甜，果肉虽有些过熟，味道却是不差，且这一整个竹筐里面，见不到多少的烂果，倒是一旁的地上，扔了不少有磕碰伤痕的黄杏。
她吃完这一半黄杏，道：
“我要五斤。”
“好嘞！”
摊主应和一声，挑出最好的黄杏给她，装了没几颗，他手头的动作忽然一慢，关切道：
“姑娘，你若只家人吃的话，少买几个就好，不然现在天头热，黄杏又都熟的过分了，等到明个会烂透的。”
“我拿来泡酒。”
“泡酒？”摊主一愣，许是第一次听到，黄杏原来也能用作泡酒，于是问道：“可是要生一点的？还是较熟些的？这黄杏到底有些涩口，真的能拿来泡酒吗？”
姜皎点点头，挑了一些个头较小，相比之下偏生点的黄杏，凑了大概有五斤多的分量。
摊主实诚的很，不仅额外抹了几文钱，还又寻了些大黄杏，一并塞到了她的菜篮里。
“这种的甜，你拿回去吃。”
他不容姜皎推拒，看起来诚心的很，她迟疑了下，还是道了声谢。
临离开前，姜皎放缓了脚步，又说：
“若还有其他的菜，可以拿到花街尽头的面摊去，只要够新鲜，我都会要。”
这次出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姜皎没在菜市场多留，在附近找到一家酒舍，她迈进门，直接道：
“我想买一些温和些的酒，但后劲要足，品质要最好的。”
虽独自前来买酒的年轻姑娘属实罕见，但酒舍的小二只是微微一怔，之后就立刻应了声，小跑去找到了个酒坛，掀开盖子，盛出一提来，送给姜皎去看，热情道：
“姑娘，这是上好的竹叶青，要二两银子一壶，入口温和不烈，即使泛起后劲来，亦不伤身。”
姜皎微弯了腰，品见传入呼吸的酒香，确实如同小二所说一般温醇不辣，不过她还是皱起眉，问：
“还有更好的吗？”
她要求太高，即使只用来当底酒，之后还要以黄杏重新制作，但还是想要更好一些。
竹叶青在小二眼里，已是了不得的昂贵酒了，姜皎却还是不满意，没想到她瞧着一身粗布衣裳，和富贵毫不沾边，却如此阔绰。
心里暗暗嘀咕了两句，小二连忙转身小跑进柜台，抱出一小坛酒来。
“姑娘，你看看这个如何？”
他动作小心，将酒坛小心翼翼地放到柜台上，连掀盖子的动作，也比方才要谨慎的不少。
“这酒虽没个名头，但品质却是上上乘，且入口的味道清冽的很，后劲也足，唯独稍稍贵了一些...”
酒香悠悠传来，光是一嗅，都让人精神一振。
即使不懂酒，也能品得眼前这一坛，要比方才那竹叶青，强上太多。
且这酒的味道并不浓烈，正适合作为底酒，不会抢了黄杏的风头，姜皎双眼放光，干脆道：
“这一坛酒，我要了！”
“好咧！”
小二咧开嘴，脸上的笑容顿时间变得热络了不少，重新封好酒坛，向前一送，搓着手笑道：
“一共十五两银子，姑娘可要小的帮您，把酒送回去啊？”
十五两？！
姜皎手一抖，心口在瞬间痛了一痛。
这酒舍还真赚钱，只一小坛，都能卖出一个了不得的价格。
她慢慢摸出了钱袋，指尖哆嗦了两下，在小二希冀的注视当中，姜皎五指一拢，冷声道：
“便宜点，或者再搭我些什么。”
讨价还价了片刻。
小二咬紧牙关，最终给她便宜了五十文钱，不过另外搭了两个空酒坛，外加上二斤寻常的烈酒。
“姑娘哎，哪有你这么砍价的，这么好的酒只卖十五两，真的已经很便宜了，只有我们家...”
他念念叨叨个不停，手里也跟着忙活，将酒坛仔细放在一旁，又去盛那答应赠给姜皎的二斤烈酒。
反正也没了旁事，姜皎站在一旁，盯着小二取了她想要的酒，才算放心。
她正歇着，店门口忽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小二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招呼道：
“李夫人，你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忙完。”
“没事，我不急的。”
这嗓音太过温柔，带着几分虚弱的病态，却依旧好听的紧，才一入耳朵，让人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坦。
姜皎下意识回眸望去，见一身量清瘦的年轻妇人，正站在酒舍的门槛前。
她容貌并非多美，带着些孱弱的书卷气，眼眸低低垂着，拎着酒壶的手腕细的过分，仿若轻轻一掰，就能折断一般。
似注意到了姜皎的目光，年轻妇人抬起眼，毫无血色的唇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姜皎微怔，直白的视线落定她的脖颈处，有些出神一般，半晌没有收回。
好在妇人并非怪罪她的无礼，神情依旧温婉，小二也在此时忙活完，走上前接了她手里的酒壶，笑着招呼道：
“李夫人，又来帮你丈夫打酒啊？还是要二十文钱的？”
年轻妇人微微颔首，柔声道：
“麻烦你了。”
“客气，我还是多送你一些，以后常来就是。”
小二正要去帮她打酒，余光扫见姜皎仍站在原地，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那一壶酒，于是道：
“姑娘，你的酒已经装好了，晚些就给你送你，你...”
不等小二把话说完，姜皎盯着年轻妇人，忽然问出一句：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