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沉默半晌,她本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话到了嘴边,阿羞写满欣喜的面容忽在心间一闪而过。
即使在今早和老李一起离开时,她也是揣着满心的希冀,盼望着能够回到老家,为逝去的父母上一炷香。
但她未曾想到,打从老李出现的那一刻,那所谓的深情厚谊,就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
时辰拖得越久,阿羞的安全也就越无法保证。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姜皎正了神色,向着楚赢郑重施了一礼,道:
“劳烦你了。”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而且我既已知晓,自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京城做这些勾当。”
楚赢并未多留,交代一声之后,也就去忙着寻起了老李的下落。
不过京城实在太大,有些偏僻之地又是鱼龙混杂,想要找到两个人,无疑为大海捞针。
姜皎有些坐不住,还是决定去同苏娇娇说一声,她和阿羞情同姐妹,这种大事定然要告知给她才行。
且苏娇娇认识的人多,指不定就能得到点关于阿羞的消息。
等着最后一位客人离去,姜皎连碗筷都顾不得收,直接叫了姜弃,交代道:
“留在家里,若是有什么事,去找段大哥。”
“知道了。”
姜弃点着头,等姜皎匆匆离去后,他将桌上的碗筷收好,又将桌子擦的干干净净,之后才回了屋,还警惕的将房门反锁。
时过黄昏。
迎春楼正到了要热闹的时辰。
老鸨拎着手绢,扭着并不算纤细的腰踏出门,本想将门脸擦一擦,却正好见一道单薄的身影快步而来。
她瞧着年岁不大,一袭简单的粗布衣裳,长发只用了一根简单素发簪挽着,连打扮二字都称不上。
但老鸨正打着哈欠,却在瞧清楚她的面容时,连将要渗出眼眶的泪,都卡在了眼皮子底下。
这瞧着不起眼的小姑娘,竟是个好模样的!
肤色虽苍白,但眉目五官皆不错,带着些许疏离的病态,却又因眼尾那一颗红痣,而重新沾了人间烟火气。
老鸨在心里琢磨着,这姑娘也就是年岁小,加上过于瘦弱了些,要是仔细养上一段时日,定然能出落成了不得的美人。
但她心里想归想,也没有出声招呼的意思,却没想到那小姑娘主动走到她身边,问:
“敢问夫人,苏娇娇在吗?”
“苏娇娇?你个正经人家的女娃娃,跑到我们青楼找姑娘,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老鸨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也没想明白,这瞧着半点不富贵的姑娘,为何要跑到这里来,还点名就要找头牌。
难道是京城里最近又兴起了什么花样,让她跟不上了?
见老鸨面色古怪,神情也变幻不定,不知道脑袋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姜皎向后退了半步,再次说:
“我是花街尽头那家面摊的老板,来找苏娇娇姑娘有些事,不知她现在可有空闲?”
“面摊?”
老鸨反应了下,短暂愣了片刻后,她忽然用力拍了下巴掌,也不急着回姜皎的话,而是先左右张望了一圈,趁着没人注意时,赶紧将她拽到了一旁。
“怪不得娇娇她们都说你不一样,一个清白出身的良家女子,竟然敢孤身一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若让人瞧见了,日后可该怎么背地里嚼你的舌根!”
老鸨的语气虽然不好,这话却是实实在在为姜皎着想。
毕竟秦楼楚馆这等地方,说出口就自然差人一等,扯上半点关系,都容易落了话柄。
姜皎知老鸨是好意,也就道:
“我这次过来,是有关阿羞的事情,想要告诉苏姑娘。”
“阿羞?”
老鸨一愣,不等姜皎把话说清楚,她先一步拍了大腿,满面怒色的嚷了起来:
“她是不是出事了?我就知道那个老王八不靠谱,什么叔公亲戚?我呸!哪里就有缘分,失散了这么多年也能碰到。”
“他想要拐带走小弃,被我一个友人发现,及时救了下来。”
姜皎嗓音一顿,压了眉间的怒色,再次道:
“但阿羞不知去向,那老李并非善人,定不会好生对待她,若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不好,还请夫人能帮忙打听一下。”
“她这都是活该,谁说什么鬼话都信,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老鸨冷哼一声。
但尽管话说不好听,知晓阿羞受了蒙骗,此时有可能身在危险当中时,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焦急。
“算了,我帮打听一下就是。”
听老鸨应下,姜皎也就放了心。
迎春楼里鱼龙混杂,消息更是流通,若有了什么风吹草动,定然能察觉到风声。
姜皎本还想再见苏娇娇一面,至少将此事亲自同她说个清楚,但老鸨却一脸的不愿意。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自然会留意着阿羞的动静,你还莫要去见娇娇了,她那副暴脾气,一听到阿羞出了事,怕不是连买卖都不做,直接找了过去。”
她摇着扇子,挥起的风将鬓角的碎发吹乱,鼻尖处的冷汗却还止不住向外冒。
“都已经走了一个,难道还要再跑一个吗?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耳边回荡着老鸨尖锐的抱怨声。
比起在意阿羞的安危,她好似更为记挂今个楼里面的生意,能否火火红红。
姜皎抬眸看了一言天色,道:
“这么晚了,苏姑娘贸贸然跑去找人,确实不大安全。”
老鸨一愣。
还不等她回过神,姜皎再次开口道;
“那就劳烦您明日告知给她,我先回去了,若有阿羞的消息,定然第一时间通传。”
她把话说完,也不等老鸨作何反应,转身快步离去。
只留下老鸨一人,望着姜皎单薄的背影,好一会儿才从怔忪当中清醒,然后小声嘀咕了句:
“年级不大点,倒是鬼精鬼精的。”
与此同时。
一处狭窄的院落内。
昏沉的影子荡过柴房上了年头的窗沿,倒映在女子圆润的面孔上。
她蜷在角落,鬓发散乱,一身衣裳又脏又破,暴露在外手腕布满青紫色的淤伤,怀里紧紧却抱着半块红糖炊饼。
在听到门口传来声响时。
女子身体猛地一颤,眼里更是不受控制地流出浓重的惊恐来。
随着脚步接近。
她抖的也越发厉害。
双手抱着头,眼眶有泪意泛滥,干裂的唇微微翕动,牙关几乎要被生生咬碎,她望着被惊恐彻底吞噬殆尽。
“不...不要...”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