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一路送他们到村口,南柯没机会再去找妇人,索性放弃了,状似随口问:“雷暴发生的那天,越石村里开了红花吧?”
“啊,是有这回事。”村民看向南柯,见她没接着说话,兀自道,“当时大巫女大人与左卫门说,那是用于驱除邪祟的巫术,让我们事后一朵不漏地摘下,还给大人们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南柯微微蹙眉,跟上阿望的脚步。
见到血斛真相的只有那个妇人,那晚,妇人分明承认把这件事说出去了,迄今为止却无事发生。
按越石村同仇敌忾的民风,不该会没有反应才对。
原来是真的不知道?
那么,妇人到底把她血的事告诉了谁?
“啊啾!”踏入住处周边的结界,前面的阿望打出一个震天响的大喷嚏,“奇怪……?”
“怎么了?”南柯抬眸。
“唔,没事,”阿望揉了揉鼻子,“就是纳闷,这破风寒怎么还没好完?”
傍晚再进越石村,阿望又开始不停咳嗽。
倒不是感冒,而是饭点炊烟味道太重,连南柯也被呛得咳了几声。
“怕不是哪家烟囱堵了?”还是先前带路的那个村民,捏着鼻子走到一户屋舍门前,“大人们稍等,我去喊他别烧了。”
“我们也……咳咳咳,”阿望用袖子捂着口鼻,回头眼泪汪汪说,“也去检查一下吧……”
“有人吗?”
“有人在吗?”
沿着村中道路挨家挨户喊过去,要么无人应答,要么有人端着饭碗出来慌忙解释马上就好。
随着仅有的几个村民也陆续撤走,烟气终于散开一点,南柯眼睛被迷得通红,缓了好一会儿,侧目,不经意触到旁边泰然自若,眼带嘲笑睇着她的散兵。
这家伙,连装都不屑装一下的吗?
“国崩,你怎么不怕呛啊?”阿望也发现了,揉着红红的眼睛问他。
“这种程度而已,不应该是烹饪修行的必备素养吗?”散兵挑眉。
阿望一默:“对不起,僭越了。”
没一会儿带路的村民回来,说那个制造烟雾弹的已经赶到别人家蹭饭去了,让他们安心对付妖怪。
阿望在检查的时候就已经在各户门前设下简易的阵法,只要妖怪敢出现在附近,就会触发警报。
他们谢过村民,找了个十字路口,守株待兔。
“万一妖怪不出现怎么办?”南柯靠在路边一户人家的后墙上。
“饿得天天偷东西吃的家伙,不可能因为我们出现就停手的,”阿望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抛弓又接住,“妖怪是本能很强又固执的生物,不如说,我们把这里所有碍事的人类都赶走了,反而坚定了它犯案的决心呢?”
“如果它还是没来呢?”
“说明它足够聪明,对这样的妖怪,往往只要表示出足够的诚意,就能取得和它沟通的机会了。”阿望笑起来,竖起食指晃一晃,“比起和人类,跟妖怪交流可简单多了。”
如果真是妖怪就好了。
南柯暗叹。
入夜,阿望为了不犯困,开始碎碎念地背起各种咒语。
南柯在边上听得头昏脑涨,宛如梦回上辈子的数学课晚自习。
她揉了揉眉心,疲惫地看向小路对面,散兵双手环胸倚靠在围墙上,斗笠安安静静地把他的脸遮进一片黑暗里。
今早之后,散兵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虽然自己心里也乱七八糟,可面对他的冷然,还是最先败下阵来。
“国崩,”南柯直起身,带着十足的试探和讨好,跨过小路,拨开一片薄纱的帘幕,微微低头看进去,“我可以在你肩上靠一会儿吗?”
按照一贯的经验。
只要他答应,就代表不生气了。
下方光影暗绰的秀丽脸庞侧过来,描红上翘的眼尾冷淡地一敛:“我为什么要让你在我肩上靠?”
因为早上的事,他心情还不爽着呢。
区区一根木头,竟敢让他失态至此,简直奇耻大辱。
南柯微微抿唇,低下了眸子。
又是这样的口气。
猝不及防给人一个暴击。
但也许是心境变化了,比起被打击,她更觉得烦恼。
这样的遣词造句,但凡她还抱有一点点希望,就能轻易在其中找到再度振作的余地。
就像现在这样。
因为他说的并不是“不可以”。
到底是说话的习惯,还是故意……
南柯的反射弧被迫拉长,沉默下来,努力忖度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散兵盯着她越抿越紧的唇角,渐渐皱眉。
至于这么失落吗?
忍不住复盘了一下刚才的口气和用词。
也没有说得很过分吧?
就这么想靠在他肩膀休息?
南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视野中的肩头忽而微动,随即自己的后脑被一股力道压住,按在了上面。
南柯怔了一下,抬眼看散兵。
半张面无表情的侧脸透过纱幕望着前方粗糙的砖墙,像是落在她头发上的手掌跟他毫无干系似的。
“我为什么要让你在我肩上靠”的意思,原来是“可以”?
一霎柳暗花明。
南柯忍不住弯唇,动动脑袋蹭他的手心:“国崩。”
散兵还是不理人。
“谢谢你。”
“……”散兵施舍似的瞟过来,半晌,语气平平,“幼稚。”
阿望撑着眼皮背完一段咒文,就看见南柯靠在散兵肩上安心小憩。
“国崩,能不能让我也靠一会儿呀?”阿望笑嘻嘻地凑到散兵另一边。
明明隔了一层柔化棱角的轻纱,里面透出来的眼神还是不改犀利:“哈?”
阿望吓得一抖擞,自觉拍了自己调皮的嘴巴一个小耳光。
散兵轻哼。
如愿赶走了瞌睡虫的阿望也乖乖回到原地,继续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