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根本没被爱过吧?”散兵重重敛着眉眼,语气近乎笃定。
亲子之爱,友人之爱,恋人之爱。
散兵至少曾经拥有过其中一种。
南柯的眼里却一片荒芜。
就像她总是展露的淡淡笑容。
正因为其中什么也没有,才更显温柔包容。
难怪光代那家伙大受打击。
一度藏起的软肋被他毫不留情地戳刺,南柯几乎感到心脏有一秒的停跳。
“太可笑了,”贴在她眼角的嘴唇开始移动,一边发出讽笑一边亲吻她的眼泪,顺着泪痕往下落,摩擦她的眼睑,擦过她的鼻尖,“明明你才是人,我才是人偶。”
两根手指挤进她的嘴唇中间,强硬中止她不自觉将唇瓣紧咬出血的动作。
“不要……”
明明已经戳穿她了,他为什么还不收手?
“说不喜欢我。”
南柯心一横眼一闭,狠狠咬住散兵的手指。
“呵。”坚硬的指骨毫无动摇,接踵而至是更为温软的触感。
又来了。
又是这种意味不明的……
为什么要对她这种人?
南柯被迫承受落下来的吻,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光斑摇晃着,目眩神迷。
“嗯?门怎么关了?”一门之隔,身后忽然传来阿望困惑的声音,跟着是拍门声,“南柯?国崩?你俩关着门在干啥呢?”
散兵顿住,冷冷抬眼。
南柯趁机扭头躲开他,大口喘息着攫取氧气。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散兵意兴阑珊,放开南柯,舌尖扫了下嘴角沾上的她的血,勾唇瞥她,“下次再继续。”
南柯刚刚因为重获自由而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散兵推开她,掀开半扇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人在里面干嘛不出声?”阿望怪道,走进来,撞见南柯捂着嘴两眼泪汪汪,举起拳头就回身追了上去,“好啊国崩!亏我还对你有一丢丢的期待!你居然趁我不在欺负南柯!”
南柯看出去,浅濑响双手揣袖站在门口,也在看阿望对散兵无效拳打脚踢。
“实在抱歉,没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浅濑响回头,端详南柯的表情,“现在反悔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这一切都源于浅濑响对她有意的引导。
南柯再一次觉得,自己脆弱的心理状态在老道的人手中有多容易被拿捏。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丹羽面前。
远处的散兵蓦地把阿望的手扭在了身后,阿望痛得嗷嗷叫起来。
南柯垂下头,对浅濑响的提议保持了沉默。
反悔,对她来说太轻易了。
只要死掉一次,摆在眼前的困局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吧。
可是,她怎么敢。
仅仅三年就已经险些错过,如果时间再长一些……后果太沉重了。
“那就慢慢磨合吧,”浅濑响递给她手帕,示意她唇上的伤痕,“总要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才行。”
“谢谢,不用了,”南柯没接,用手背抹了抹嘴唇,擦过她身边出门去,“我去甲板散散心。”
“对不起。”浅濑响在她身后叹道。
经过散兵和阿望身边时,阿望凶巴巴地从散兵手里挣扎了出来,拉上南柯的手一起去看海。
炫目的阳光细碎漂浮在海面上,也有其他乘客三三两两地一边欣赏海景一边聊天。
“嗷,我的眼睛!”阿望手遮在眉骨上,嚎了一声又眯起眼抬头去盯太阳,“这是要提前入夏了吗?”
南柯双手交叠趴在船舷,望着远处浮云的影子:“阿望,问你个问题。”
“嗯?”阿望也趴过来。
“如果有人要塞给你不想要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是国崩吗?”阿望立刻反问。
南柯一僵:“不、不是……”
“国崩那种性格,你越不想要他越上头,假装想要的话,说不定反而会气冲冲地抢回去呢,”阿望说完,连忙补充,“我是说国崩的那种性格哈,不是国崩,如果是其他人,普通地拒绝掉应该就没问题了。”
莫名感觉情商被碾压。
南柯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明天就能到师父的老家了,”阿望从袖子里掏出一小把有买没有用的干粮,撕成小块往半空丢,“师父平时老是一脸高贵,南柯,等落地你偷偷帮我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师父小时候尿床之类的黑历史?”
阿望坏心眼地眨巴眼睛。
几只海鸟从高处俯冲下来,干粮还没落地就被一渣不落地衔走。
“阿望,你……”南柯失语,良久露出一抹苦笑,“当心响小姐家法伺候。”
“嘻嘻!”阿望笑出一口白牙。
这段时间天气一直很好,物极必反,昨晚上吹起了凉风,今晚上就开始下雨。
雨势不大不小,船员走下舱一一警告不要上甲板,没过一会儿,零嘴商贩挑起担子从门口晃过:“好吃的零嘴,零嘴哟~”
“师父……”阿望可怜兮兮拽浅濑响袖子。
浅濑响闭目冥想,不动如山。
四面八方的雨点声实在催眠,南柯把闹腾个不停的阿望拽进被窝:“明天就靠岸了,早点睡吧。”
阿望扁嘴:“哪个年轻人这个点睡得着啊……”
“是是是,我是老年人,你就大发慈悲陪陪老年人好不好?”南柯把她脑袋摁枕头上。
阿望咯咯笑了几声,眼一闭,梦周公比南柯还快。
今天实在身心俱疲,南柯看向浅濑响,还没说话,浅濑响已经熄了灯:“晚安。”
“晚安。”南柯顿了顿,回。
但南柯其实一点也睡不安稳。
做过的梦要么不记得,要么就是南意和爸妈,丹羽和桂木。
尤其是在雨声吵闹的夜晚,梦境更为凌乱。
南柯惊醒在被散兵抵着亲下来的那一刻。
她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阿望四仰八叉地把一只手一条腿搭在她身上,睡得正香,浅濑响也安静无声。
南柯摸了摸温度异常升高的脸,推开阿望坐起来,帮她掖好被子。
雨声已经停了。
指尖亮起些许的元素力照明,南柯披着衣服,悄悄走出门。
甲板上没有人,月亮在云间露出一角,低低地悬在海平线上,另一边的天空些许发白,天将亮未亮。
脸上的热气没有因为黎明前的冷意而消散。
回想起那个梦,比起厌恶和抗拒,更多的竟然是打心底里的庆幸——幸好是散兵,而不是梦见其他人。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南柯皱眉揉起自己的太阳穴,茫茫然且疲惫。
她明明一点都不希望他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