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清籁岛的影子在稀薄的海雾里清晰可见,只剩不到半天的航程了,要是顺风顺水,说不定早饭之前就能到。
周边也开始有其它船只出现。
制式比南柯坐的这条高调多了,白帆高高扬起,船头船尾还有旗帜迎风招展。
南柯盯着那旗帜看了好一会儿,深色底,环状的标识,和散兵后颈的雷电巴印一模一样。
原来是幕府的船。
目光移开想要再看看月亮,南柯头转到一半,蓦地僵住。
她现在坐的是清籁岛的船!
为什么能看清?
是因为那条船越来越近!
南柯拔腿往船头值班室跑:“有人在吗!幕府的船开过来了!”
“喊个锤子!”躲在值班室里墙角打瞌睡的络腮胡船员被惊了一跳,怒道,“幕府就幕……”
船员说到一半猛地哑了。
“从那边过来的!”南柯指向海面。
船员扑到窗口一看,瞪大眼睛,用力扯响警铃:“扬帆!扬帆!我们被幕府狗咬上了!”
随着他这一声,头顶的船帆不消片刻满满鼓起,甲板上人声和脚步声嘈杂起来,值班船员也抄起一把弯刀往外跑。
晦暗不清的海面上,幕府的船还在百米开外,但船只四周几只刀光闪烁的小舟已经朝他们靠过来了。
南柯回头去找浅濑响。
一片混乱中,一大一小两道红白相间的身影稳稳立在船舱出入口外。
“响小姐!”南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她们面前停下,“国崩呢?”
“这里,”一道人影从高处跳落在她身边,声线沉得要命,“到处都找不到人,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乱跑?”
南柯侧头,对上一张黑得像锅底似的秀丽脸庞,心一下提到了嗓眼。
不,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南柯闭了下眼,轻轻吐气。
平常心,当作没发生过就好。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回船舱,”浅濑响轻轻推了南柯一下,“我去向登船的幕府士兵表明身份,尽量避免争斗。阿望,我们走。”
“是,师父!”阿望不假思索跟上。
师徒俩向船舷边剑拔弩张的船员们走去。
一边是被抓了现行的偷渡客。
一边是训练有素的官兵。
轻则坐牢,重则没命。
想和谈哪有那么容易?
“阿望!”南柯追了一步,被散兵拽住手臂。
“没听见浅濑响说的?”
“放手!”电光从南柯手心迸发,比之昨天那一击不遑多让。
一天之内被她电了两次,散兵脸色彻底臭了。
南柯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先被吓了一跳,攥紧手指,执拗道:“我能保护好自己!”
“信你就见鬼了,废柴,”散兵反手圈住她的手腕,不耐,“反正让你回去待着也不会老实,我只说一次,敢离开我半步,就等着那个野丫头被天打雷劈吧。”
南柯被他拖着走了几步,才回过味来。
他这是愿意保护她们的意思?
可是,自己离开,为什么被劈的是阿望?
想不通。
无论如何,这威胁很有效。
南柯压下了手心里蠢蠢欲动的元素力。
“女人不要来添乱!回船舱去!”神经紧绷的船员正在朝浅濑响怒吼,往后一看看到散兵,声调更高,“小孩子也是!都滚回去!”
“哈?”散兵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阴鸷。
好、好浓的杀气!
船员脖子一缩,仿佛人头就要落地。
相比之下,这少年手里牵着的女孩看着简直温柔得像个天仙。
“姑娘你也帮着劝一下啊……”
“请您离我们远一点。”南柯真诚道。
船员:……
毕竟,头顶的天空已经开始聚起黑压压的乌云了。
要是散兵一个不高兴想要劈谁,她拦都来不及。
对他们的去而复返,浅濑响只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握着飞雷轻身一跳,跃上船舷,迎风而立。
“鸣神大社巫女浅濑响,参上,”凛然的目光扫过下方手持钩锚与弓刀的众多幕府士兵,“此行只为前往清籁镇邪,还请各位通情达理,休来妨事。”
“巫女?”众士兵面面相觑,视线纷纷投向身后。
末尾的那条船上站着他们的队长。
“上面是有传下留意放行巫女的命令,不过这位浅濑响大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是本尊,”队长拔刀,“你身后挡着的可是乱臣贼子和运往叛军的物资,这是要和幕府对着干么?”
“哇!”阿望忍不住了,竖起中指隔空嘲讽,“口气这么大,你来送我们上清籁岛啊?”
队长半晌没出声,两拨人一时陷入僵局。
但这僵局没持续太久。
或许是受了天空雷云的影响,海风突然强劲起来,鼓动船帆将货船推向清籁岛的方向。
简直是一场及时雨。
下面的幕府官兵却坐不住了:“快上!别让他们跑了!”
沉重的铁锚“哐”地一下砸在浅濑响脚边。
“住手!”浅濑响抬弓,冷声,“你们这是要忤逆犯上吗!”
“放!”密集的箭雨从下方飞射而上。
阿望一把把浅濑响拉下船舷:“师父,他们怎么不听我们说话啊!”
“幕府巴不得清籁岛大难临头,好花最少的兵力收复失地,怎么会甘心你们去做好人?”散兵把南柯往身后扯。
阿望争辩:“可明明派我们过来镇邪的就是八重大人,他们……”
“住口,阿望,”浅濑响打断她的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幕府与我们同为稻妻的安宁奔走,不得生怨。”
“安宁个屁!那些狗贼根本就没把我们清籁民的性命放在眼里!”旁边抱头躲箭的船员听到她们说话,嗤道,“还以为传说中的巫女有多厉害呢,也不过是两个天真的弱女子……”
“有官兵爬上来了!”有人大吼。
船员倏地抬头,抽刀对准上方。
只有散兵和南柯还站着。
暗光隐晦的元素力尽数撇开飞箭,几乎让人萌生箭矢绕行的错觉。
登船的幕府士兵头一个撞见的也是他们。
散兵随手弹开砍来的刀剑,回头,意料之中对上南柯皱起的脸,笑得像个反派:“我只答应帮你护着她们两个,其他人可不关我事。”
刀兵相接的脆响和惨叫就在四周响起,刺着耳膜,任谁也难以坐视不理。
南柯吸气,认栽:“你想怎么样?”
“怎么是我想怎么样?”散兵曲起食指点她的嘴唇,别有深意,“分明是你有求于我,酬金不该由你亲手奉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