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雄在第二天早上出海。
南柯特意起了个大早,换上兼雄送她的着物,提着一个小篮子要出门时,却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了。
“抱歉,姑娘,丹羽大人吩咐过,禁足期间不得随意出去。”
南柯皱眉:“我去送宫崎大人。”
“不好意思,没收到丹羽大人的命令。”
“丹羽大人呢?”
“大人已经出门了。”
南柯捏紧篮子把手,按捺心里的怒意。
丹羽这是在防着她。
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司正屋邸到处都驻扎着卫兵,铁桶一般,连想翻墙都没有空子可钻。
南柯只能回房。
国崩向丹羽要了几截木头,正坐在地板上耐着性子削零件。
他听见她回来,掀了下眼皮:“丹羽不许你出去?”
“是。”
“你篮子里装的什么?”
南柯被问得心虚,眼神闪躲了一下,再看回来,只见国崩低着头,视线专注地落在手里的木料上。
“一点茶水和点心。”她声如蚊蝇。
还有她偷偷藏进去的刀片。
丹羽不许她再进厨房,但这里是造兵厂,最不缺的就是刀,去不了厨房,其它地方也多的是。
国崩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她的答案。
他翻转手里的锉刀,把手里的木制螺母又削了一下,吹去木屑,站起来:“没事就过来帮忙。”
他躺到床上,主动打开了胸腹。
南柯低头扫视其中的精密仪器,还有不少上缠着她上次裹的绷带。
“我两只手都受伤了,要是弄疼了你,你别骂人。”
“别动我的肾就行。”国崩指指那颗令双方都印象无比深刻的内脏。
南柯:“……”
手作的零件尺寸不完全合适,有几颗始终拧不上去,最后还是国崩一脸忍耐地抓住她手:“放手,太紧了。”
南柯扶着他起来,递过工具:“你之前的零件是哪来的?出厂附赠吗?”
“哼,她会这么好心?”国崩灵巧地削出一层木刨花,微微眯眼,“是一个我憎恶之人做的,也唯有这种时候,我会觉得相当感激他。”
他的口气听起来恨不得把对方五马分尸。
国崩做的零件数量远远不够,只够换一小部分,他下地活动了一下,看着指尖迸起的电光,眉头紧皱,看起来也不是很习惯那些临时凑数的部件。
南柯看了眼户外的天色,心一点一点凉下去。
兼雄现在应该已经起航了吧。
她什么都做不到。
门外的卫兵忽然齐声喊了句“丹羽大人”。
南柯假装没听见,挪了挪位置,背对门口向国崩伸手:“国崩,我也帮你做几个吧。”
丹羽推门,就见他们相对席地而坐,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和木料较劲。
他没进去,在国崩抬头看过来时摆了摆手,便将门合上。
“丹羽大人,您不进去吗?”门口的卫兵问。
“不用,不打扰他们,”丹羽举步离开,想起什么,回头特地提高音量,“禁足可以不必这么严格了,下次南柯想出去,派个人跟着她就好。”
“是,丹羽大人!”
南柯听见外面的对话,不动声色把手里的半成品翻了个面,拿起国崩换下的旧零件做比对。
她出不出去,兼雄都已经走了。
都已经拖着那样一副病体,淹没进海上的狂风暴雨里了。
有几个人能闯出那种险境?
南柯心情沉重,忽然想起兼雄看顾的那些病人。
顺带想到那些哀声载道、自私浮躁、凶恶卑鄙。
她手心握着硌手的木料,攥紧刻刀,站起来。
“洞内关押的病人共计三百六十二人。”代替兼雄驻扎山洞的军医不疑有他,回答完南柯的问题,问,“南柯姑娘,请问宫崎大人去哪了?大人不在,病人们都不太安心啊。”
南柯望向洞内。
隔着一道守备森严的铁门,里面一双双眼睛望着她,期盼又无助。
之前同吃同住时常常只感受到恶意,现在成为了站在洞外的人,南柯莫名觉得有些可笑。
她撇开眼睛:“我也不知道。”
“这样吗……”军医失望地叹了口气。
南柯又简单了解了一下其它情况,转身要走,听见身后立马放大的窃窃私语:“你们看,我就说吧,这些人哪管我们的死活!宫崎兼雄肯定是治不了祟神病,卷起家当逃跑了!”
“这种人怎么没被毒蛇给咬死,再被狼啃光骨头!”
“就是!”
南柯忍住了没回头,背对着谩骂声走向对面的疫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