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蛋一向独居野外,无邻居亲朋,别人见他又很晦气,便无人同他这样人往来。自那回同金灿家大狼狗决斗,要不是贞莲救他,险些丢了小命。从此他便认识到,要在这世间立足,没些过硬本事是活不好的;不光人要把你踏在脚下,就连狗见了也要无故追着你咬半天!他见自己家里有些发黄的书籍,想必是父母留下的,便分外珍惜。他也不识字,只是见上面画着各式各样古怪动作,自觉有趣,便照样学样,日久天长,不光排解了孤独寂寞,还练成了一身拳脚功夫来。
尤其对玩弹弓抛石子和射箭,闭上眼也能百发百中。至于拳脚上的功夫,他也曾试过,一掌可击破碌碡,一脚可踢折老碗粗细的树木。他见自己改头换面,有了如此神威,不禁双手朝腰中一插,昂头挺胸对天大喊:“从此我软蛋要站立起来了!谁敢拿我软蛋怎样?!”
谁料他这话刚落,头上便“叭嚓”挨了一烟锅,疼的软蛋一蹦三尺高!他忙定睛细看,竟是平日蔫里巴几的花胡子爷!软蛋愣住了,一下子被惊的目瞪口呆。只听花胡子爷说:“你娃得能个屁呢!你有啥手段,竟敢口出这样狂言?”
软蛋平白无故挨了一烟锅,头疼的让他有些心里不服气,便说:“别人虽长的人高马大,实里没球个本事,都狂妄自大的不得了。我软蛋虽长像矮小丑些,先前被人欺也便罢了,如今身怀绝技,难道就不能在人前扬眉吐气一回?”
岂料花胡子爷听罢冷冷笑道:“好不懂事的蠢才!你今将你的本事在爷身上全施展开了,若能伤得爷分毫,便算你娃合格毕业,以后任你怎样,爷不拦你!若果全无灵验,以前是软蛋往后还老老实实做软蛋,甭再想人前扬眉吐气的事,永远做个缩头乌龟,保你娃个一世平安!”
花胡子爷的话让软蛋心里暗自好笑,心里话:“爷呀爷,你老人家真是年纪大糊涂了!你只知先前的软蛋,哪里了解现在的软蛋?世事无常,难道我软蛋就一成不变吗?好吧,就让孙子露个一招半式,让爷爷开开眼,见识一下孙子也今非昔比了!”软蛋想到此,便信心满满的说:“爷,你老人家画出个道儿来,孙子我也好照着做!”
只见花胡子爷微笑着,一捋长长的胡子说:“练家都讲个拳脚上的功夫,你就使足了劲朝我先打一拳,再踢一脚,让我知道知道你的力度如何?”
有所顾虑的软蛋看了看瘦弱的花胡子爷,有些担心起来。平日不但从没听人说过花胡子爷会些武功,更没见过他练习功夫,平常不过的一个庄稼汉人,如今又这大年纪还来同他软蛋较真,这又何必呢?他老人家只知先前无能的软蛋,焉知现在不可貌相的软蛋?还是算了吧,自己点到为止,万不可伤了他!这么想着,软蛋便向花胡子爷喊了声:“注意了,我的拳头来了!”言落拳到,直击花胡子爷的胸口。
但见花胡子爷镇定自若,面带祥和,不躲不闪。由于软蛋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打他,而他从未伸拳抬腿打过别人,所以这回初次对别人施展拳脚,不免有些心怯不忍,何况他出拳打的又是自己独独敬重的花胡子爷?所以感到拳头刚触花胡子爷的衣裳,吓的软蛋紧闭了双眼,都不忍直视拳头之下,可怜花胡子爷的惨像!
正在他疑虑间,只听花胡子爷呵呵笑道:“好没头脑的软蛋!似你这般心慈手软,还想用拳头开门立户?虽让人要了你的小命不可!听爷给你说,既要用拳脚说话,心肠不狠便收了心思!人说当场不让步,拳脚不留情便是此理。来来来,使足你娃吃奶的劲出拳对爷胸口猛击过来!让爷瞧瞧你的本事如何!”
软蛋听了有些脸红,二次鼓足了气力挥拳直击花胡子爷的胸口,心想这番肯定将花胡子爷打个仰面朝天。不想那花胡子爷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面容依旧和善从容。软蛋见状不禁有些困惑不已,自己一拳打去,不光手腕都觉有些断裂疼痛,身子还被反弹数步开外!而这瘦巴巴的老头竟还无事人一般面带微笑!
这时只听花胡子爷说:“这番虽比前次力度强的多些,但还是远远不够狠毒,再来再来!”
花胡子爷这般情况,使软蛋大为惊愕!见他还要试探他软蛋本事,便不再客气留情,用足了全身之力狠猛的照准花胡子爷当胸便是一拳,只听“咔吧”一声脆响,软蛋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仔细一看见自己的手腕生生骨折了!再看那花胡子爷,依旧满面春风不见丝毫不爽!软蛋彻底泄气了。
花胡子爷见软蛋一手拖着另只受伤的手,疼的眦牙咧嘴,便上前去只一按一拉,就给软蛋接好了骨,让软蛋疼痛立时缓解了。然后只听花胡子爷说:“再试试你腿脚上的功夫。来,随便踢我一下看看!”
软蛋这回闻言没有客气,使足了劲朝花胡子爷的腹部便是一脚,那料也没见花胡子爷怎么举动,自己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回击出去好几丈远,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上。花胡子爷将他扶起,在院里大青白石上坐下了。
但见花胡子爷从腰带上拿了旱烟锅,装上旱烟沫,点燃吸了几口,然后慢悠悠说:“我受了你父母临终嘱托,一直暗里盯着你娃呢!只一件事你父母再三嘱咐与我,若发现你练习了家里图画书上的功夫,让我及时教导你一番,免得使你张狂的失了性命!爷今告诉你,你练成了功夫是好事,可千万莫在人前炫耀,还要像以往一样是软蛋,让人打你骂你远离你,这样你娃一辈子便是安全的,也可落个善终!”
软蛋听花胡子爷这话,有些疑惑不解的说:“爷,之前我没本事让人打那是没办法,如今我有了能耐再趴下让人揍是傻瓜呀?!”
花胡子爷说:“这世上人都好逞强高傲自大,可这人若爱逞强好胜自我尊大了,便倒霉的快。你始终当个软蛋有什么坏处?真有本事的人对你不屑一顾,没本事的人只是拿你立立威,出个闷气,不会要了你命。时间长了这些没本事的人也觉得打你骂你无聊又无味,便不再搭理你了,这么一世你便清闲自在了。而你一直是软蛋,忽然间变强了,你若和别人一样有个好貌相体格,倒也可压住人;关键是你这貌相不给力,又无权势撑腰,有能耐只会招来更多人同你来较量。娃娃呀,能人辈后有能人,强中更有强中手,你纵有些本事能斗得几人?终了还不是落个悲惨!爷今念你父母的嘱托,把啥话都给你说了,听与不听在你!”花胡子爷教导完软蛋,便吸着烟锅慢悠悠走了。
软蛋看着花胡子爷远去的身影,思索着他讲的话,觉得对自己来说,这些话算得上金玉良言了!因为他可是软蛋呀,一个无势无钱无亲朋无魁梧体格的软蛋,既使有些本事谁能服他?还不是招惹得别人天天同他比个上下,这又何苦呢?!这样想着,软蛋便彻底打消了在人前一展身手的想法,还像从前那样,老老实实当他的软蛋了。对此,他心里没丝毫阴影,因为他从花胡子爷身上感到,自己功夫虽然不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但一掌下去也可让碌碡破裂,飞出一脚也能使老碗粗细的树木折断,这样功夫却不能伤损他老人家分毫,反使自己受了损伤。这不正说明花胡子爷功夫高深莫测?然而他却隐而不显,甘心庸庸碌碌一世,这是何等的圣贤胸怀呀?!他软蛋雕虫小技何能比得上花胡子爷?有什么资格去张显自己呢?
因而软蛋便死心听从了花胡子爷的训导,依旧当他的软蛋。谁也不知软蛋有过硬的格斗本领,就连他心里最爱的贞莲也不知软蛋的本事。
这番若不是暗里保护贞莲,软蛋也许私下只是练练活动一下筋骨,又怎么会用这本事去伤人呢?只说是人不知鬼不觉的暗下保护贞莲,使她不受无耻之徒的骚扰,万没想到被细心的贞莲发现了。
心细如发的贞莲听了软蛋的诉说,而且又硬缠着软蛋给她演练了一回,未等软蛋收了架势,不由上前抱着软蛋,激情四射的说:“嫂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不光心眼好,还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尚人!你看我是多么有福呀,捡破烂捡了个金娃娃!从此以后,我心里踏实了!”
谁知软蛋却愧疚的说:“我是个懦夫!只怕不听金灿话,他会伤害了你和孩子。白天护不了你,只晚上为你巡查,让你同孩子睡的安稳!”
这话一下让贞莲眼泪喷涌而出,她紧搂着软蛋,哽哽咽咽说:“够了够了,嫂知你心!你别有愧疚……”
贞莲感到软蛋手脚很是冰凉,便说:“你看你为嫂子夜里守护,身子冰凉冰凉的,快到屋里去,嫂帮你暖暖!”
“不了不了!给嫂子你带的麻烦够多了,你还是快回屋歇着,别受凉了,我便去了!”软蛋连忙这么说着,回头便要离去。
那想贞莲甜蜜笑着说:“哪里能由你了?”说着不容软蛋言语,抱起软蛋便朝自家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