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春节期间发生了两件大事。
————
大事一：余诗达结婚了，和杨家公子。
名义上是结婚，实则是长公主和亲，以联姻的形式稳固余家现有江山。
多荒唐的事，余家容得下那么多人，却容不下一个喜欢同性的女儿。
至于她和阮副队，转述的人是这么说的：
“订婚的前夜，余诗达问她：你是否，哪怕一瞬间，爱上过我？
阮语冰不答。”
短短两句话，听得人唏嘘不已，恨那命运无常，世事弄人。
她结婚后，阮副队便复了员，与战友合伙开了餐馆，临街的门面上，写了star。
诗达不是star，而它或许是诗达。
————
大事二：颜绪初渐渐同江寒走得近了。
又是一次偶遇，江寒和颜绪初在曲县碰上，他邀请她去参观自己的工厂。
江寒看着仍需人力的车间，渐渐成型了一个主意——她问颜绪初缺不缺人手，如果有空缺的岗位，可以提供给广济村那些待业的村民。
也不知是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颜绪初答应得很快。
二人一同前往广济村，为了答谢颜绪初，江寒特意组织那些村民的孩子们在村口迎接他。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颜绪初问。
江寒默了会儿，道：“我是在帮我自己。”
“你本来可以过得很好，”颜绪初还是忍不住说，“你把自己在公司的分红全部给了村民，又资助那些孩子上学，连政府都不管的事，你来管……江寒，恕我直言，你太傻了。”
江寒笑了笑：“世人若都精明，便成不了如今的中国。”
“再说，”她又道，“我并不无私，不过是为自己的心。”
颜绪初听了，便不再说话。
他原本对江寒的印象只停留在高中她的早慧，如今却发现，她的优点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便是聪明。
车缓缓驶入市区。
颜绪初另起了个话茬：“听说你和对象分手了。”
“是。”江寒平静地说，“他把我甩了。”
气氛有些冷。
颜绪初没想到她如此坦诚，但一时语塞后，他还是说出了准备好的话。
“虽然此时说这些不太合适，但是，江寒，”颜绪初说，“我们可以试试吗？”
明知对他无意，但自己仍是在无形中利用那些难以言明的感情，江寒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过分。
“颜总，”江寒诚恳道，“我们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颜绪初说，“我会是一个好伴侣、好丈夫。”
“您是一个好丈夫，”江寒笑了笑，“但我却不是一个好妻子。”
这话将两头赌死，无处能攻破。
“是因为余京墨吗？”他问。
“是，也不是。”
江寒因为一个愣头青拒绝他。
此时的颜绪初又何尝不希望她像那些世俗的人一样，因为喜欢的是余京墨优渥的家境，而不是他这个人。
三十岁的他即使教养再好，也是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
江寒打断他：“颜总。”
颜绪初苦笑一声，随即便敛了情绪：“抱歉，我情绪有些激动。”
“这次的事，谢谢颜总。”江寒看着前路，“我会尽我所能为颜总介绍客源，如果以后有需要，颜总尽管开口，我必定竭尽全力。”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颜总，”江寒说，“这世上的人很多，机会也有很多，何必拘泥于我这个无名小辈呢。”
颜绪初望向她：“那你何必拘泥于他一人呢？”
江寒摇头：“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
她也没解释这话的意思，让他靠边把自己放下。
“江寒，”颜绪初喊住她，“我们是朋友吧？”
“是。”
“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颜绪初笑道，“一定记得来找我，作为朋友，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
江寒也笑了。
“好。”她说。
————
正是小年，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超市的喇叭循环播放着《常回家看看》。
江寒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
除了外甥女还跟她说两句话，除了要钱，其他亲戚从来不同她讲话。
他们只知道江寒在外面挣了大钱，工作风光却六亲不认，给弟弟交个学费都不情不愿。
江寒坐在便利店的吧台上，捧着纸杯吃关东煮。
她最穷的时候，连泡面都不舍得买桶装的。更别说关东煮这样，一串就要两三块钱的奢侈食物。
那时江利民骂她什么呢？
他理直气壮地说，家里有没让她像村里其他女孩那样辍学，又让她念书，又给她生活费。即使小时候把她送到了亲戚家，后来江煦出生，不也把她接回来了吗？
江寒又吃了一串海带。
她很喜欢吃鱼虾蟹这类带着腥气的东西，上学时候没钱，就吃海带，勉强尝出一点鱼腥味。
手机一直震着，江煦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
在第七遍铃声快要响完的时候，江寒终于按了接听。
“喂，姐。”江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带着些急迫，“你在哪呢？”
江寒用签子戳着鱼丸：“说事。”
“没啥事，姐。”江煦嘿嘿一笑，“我在美国带了礼物，想给你。”
“不用了。”
“哎哎哎，别挂啊姐。”江煦急得嘴瓢，“青龙路茶香时光我在那儿等你。”
————
虽然嘴上说不来，江寒还是别别扭扭地转悠到青龙路上，推开了茶香时光的店门。
反正也没什么事，随便转转喽。
江煦瞧见她，赶紧朝她招手：“姐，这儿！”
平心而论，江煦这家伙人高马大，长得齐整，又嘴甜，小时候还用零花给江寒买买礼物，不时讨好一下她。
但江寒还是一看见他就烦，根本没办法和他心平气和地说话。
江煦把礼品盒推到她眼前：“姐，打开看看，专门给你买的。”
真稀奇，铁公鸡拔毛了。
江寒懒得打开：“你把打算送哪个女朋友的礼物拿过来了？”
“说什么呢姐，专门给你买的。”
江寒指着包装盒：“谁家弟弟给亲姐买礼物上面写Tu es ma seule（你是我的唯一）啊？你有病？”
“人写的没错啊，”江煦理直气壮，“你就是我唯一的姐嘛。”
“………”江寒拿起手机就走。
“别啊姐，”江煦拦住她，“帮我个忙呗…我女朋友想见你。”
“你女朋友，”江寒着重强调了一遍，“想见我？”
她一点儿不客气地说：“你女朋友有病啊？”
“嗨嗨嗨，”江煦回她，“你才有病，见一面又不会少层皮，见见嘛。”
“你女朋友我认识吗？要见我？”江寒说着便抬脚往外走，“你俩的事自己解决。”
江煦赶忙拉住她：“来了来了，若馨！这边！”
江寒好似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但还没等她想起在哪听到过，那人便已笑盈盈地朝她伸出手：
“你好，我是邱若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