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每每想起这一刻,欢期总会觉得自己是世间最最愚蠢的女子。
她看着峦景满眼怜惜,她太稚嫩,以为怜惜是爱,以为同情也是爱,那一刻,她彻底陷在峦景为他大业编织巨大的网里。
她说,她会永远永远不离开峦景的,永远不会伤害他的。
峦景看着单纯的少女,她眼底的泪水证明他的故事已经赢得了她的同情,她的心软,她的感情。
不远处,修竹捏着剑柄,明明不想去看 山顶上两人的惺惺相惜,但是视线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似乎又长高了,她在哭吗,可是她的眼角却是笑着的,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男人。
那个野心勃勃阴狠毒辣的男人。
修竹的眼底流露出一股难以启齿的怨恨,但是很快被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压制。
是他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他只能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那是只属于他的背影。
“修竹,你怎么啦,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欢期温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修竹的耳边,修竹连忙回神,看见一高一矮的两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眼睛再往下看,却见两人双手紧握,似乎印证着什么不一样的关系。
修竹很聪明,他微微欠身,解释是自己走神失职了,随后听话的跟随在两人的身后。
峦景握着欢期的小手,那双手很安静,就这样任由他握着,在静谧的山林里,他们似乎是这静默世间唯一相伴的生灵。
这一刻,欢期是真真切切相信峦景给自己许诺的,他说,他想留她身边,永永远远。
永远有多远?欢期不确定,但是这一刻,她和世间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以为牵住少年郎的手,就不会放开。
——
”陛下,大事不好啦,罪臣峦,峦景就要就要气息断绝了,陛下,您快去看看吧。”
报信的小太监声音急切,喘气不止,一看就是急忙跑来的。
欢期正批阅奏折,正撑着发疼的脑袋,闻言却是一惊,那折子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修竹站在门口,自然也是听见了。
他看着欢期猛的起身,却是晃晃身子,似乎要倒下去,但还是连忙强撑着下了龙椅。
那是他许久没见到的慌张,出现在欢期的脸上。
“快带朕过去!”
欢期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发自内心的惶恐。
这条路,欢期太熟悉了,她曾经跟着峦景无数次去提审犯人,甚至她也曾经被关进去过。
但是那又如何呢,而今她坐在步辇上,催促下人快一些,顺便将宫里最好的太医带上。
等进入那阴冷潮湿的天牢,欢期适应里面昏暗的视线,终于看清了那蜷缩在角落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欢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太医马上来救人。
几针下去,奄奄一息的峦景逐渐恢复精神,眼皮也能上下动弹,嘴也能张开喝水了。
欢期见吊住峦景一条命了,叮嘱将峦景沐浴梳洗,挪到偏殿先休养一阵子。
看着峦景已经保住一条命,而今已经平稳睡着,欢期起身示意周围人退下,自己却是站在他的床榻前望着他的模样。
这么高大的男人,因为不能进食已经瘦下去整整一大圈,白皙的皮肤已经有些病态,发丝凌乱,欢期没忍住,上前缓缓抚摸他的青丝。
她记得很多年前,自己为他梳头,束发,他的发丝轻软顺滑,浓墨一般。
她想的入神,没察觉床上的人已经醒来。
“欢期。”
听见那声熟悉的呼唤,她的心脏仿佛中了什么咒语,开始抽痛。
“不必救我。”
峦景确实是有了一点精神,也辨认出眼前的人是欢期。
好久没见她,瞅着愈发消瘦,真是个笨姑娘,才掌权几月就把自己折磨的这般憔悴。
“不救你,如何能折磨你?”
欢期自然是不甘示弱,她当然要他活,她要折磨他,她这样恨他。
“可你不来。我看不见你。”
峦景病恹恹的,但是眼眸却还是有笑意。
他定定的看着床边倔强美貌的欢期,已经和自己记忆里面青涩动人的样子有所出入。
“别用你那恶心的眼神看我,你以为我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吗,峦景,你还没骗够我?”
欢期故意将这些刺耳的话说给峦景听。
峦景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望着欢期的一举一动。
欢期没辙,她看着峦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头的怨恨始终无法狠狠宣泄。
突然,门外传来修竹催促她出来的声音。
却是一阵计上心来,欢期勾唇一笑,凑近峦景的耳边。
“峦景,而今我已经是天子,自然需要和历代朝臣一样,开拓后宫,为朕绵延洛族子嗣,你说修竹怎么样?
朕封他做朕的皇夫如何?还有朕的开国大将军,据说他也钟情本王。你说怎么样,朕将他们纳入后宫如何?”
欢期故意说的轻软,俏皮。
峦景的目光终于慌乱,他的嘴唇一阵轻微抖动,却半晌只说出一句话。
“陛下觉得合适,那就好。”
他能干预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将死的罪人。
没得到自己预想反应的欢期有些生气,她皱眉,看着闭上眼睛的峦景,觉得心中有团怒火在燃烧。
“合适,好,那朕就纳十个皇侧夫,五十男宠,夜夜笙歌!”
欢期还是没忍住,失控的对着峦景发泄。
峦景睁开眼,看着欢期趴在自己的身前,秀发落在自己的面庞。
酥酥痒痒,双颊泛红,可是那双眼,却蓄满泪水。
峦景永远记得,那晚,她笑的羞涩,却还是笨拙的将唇贴在他的嘴角,随后,让青涩的吻痕落满他的肩头。
他是当真爱她的,峦景是当真真切的爱着欢期的,不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只是权谋算计下,他拉着她下水后却再也没办法脱身了。
“峦景,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朕?”
欢期似乎真真累了,她看着峦景那双永远温柔实际永远算计的双眸,觉得自己可笑的像路边无人理会的杂草。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