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走，江羿就扔掉了袖炉，吩咐一旁的太监：“拿走。”
一旁添炭的太监是贵妃的人，讨好笑着：“王爷，这是娘娘的心意。”
江羿一拂手，暖炉倒了，银丝碳熄埋在雪中。
夜深了。
福公公在殿前一边哆嗦着一边焦急来回。
这对父子是真正杠上了。
王爷跪在雪地里生了根。
皇上也是犟，躲在殿里面不回寝宫。
两人就这样一里一外的耗着。
“王爷，陛下让老奴给您传话，叶将军的案子，会让靠谱的人来办，让您勿要执着了。”
这已经是给了极大的台阶了，但愿王爷能就这样借坡下驴。
江羿也终于开了口：“请公公禀告父皇，儿臣手中也有不少证据，此事蹊跷，怕酿成冤假错案，若是父皇将此事交由儿臣来办，儿臣愿以项上人头保证，绝不徇私枉法……”
福公公见劝不动，只能把声音压到最低。
“王爷，奴才知道，您是想要给叶小姐一个清白的家世，但若是叶将军真私通敌国呢？”
“若是真的，就依法来办。”江羿回道。
但这事情，任何人来办，他都信不过。
福公公把江羿的话传了回去。
皇上的额头青筋凸起：“这脑子，怎么和他母妃一样不转弯？”
福公公大气不敢出。
“你告诉他，让他先去歇息着，明日朕再见他。”拗不过这个逆子，皇上最终还是让步了。
没想到，殿外江羿寸步不让。
皇上的好脾气终于到了尽头，气得在殿里面砸砚台。
“他要干什么！什么都依着他，他倒是无法无天了！”
“他堵在外面，是不是就要逼朕马上赦免了叶家？他知道做事情的章法吗？”
福公公连忙劝皇上：“王爷只是想要督办此事。”
“督办？他倒是一点也不避嫌！他把朕置于何地？”
皇上很气，先前在御书房说了他和娇娇的婚事作废，他倒是好，跑回去装成一切照旧，第二天还把婚后休沐都给用上了。
“他要是听话回去就退了婚，朕今日便也可以让他查办此事，现在……都是他自找的！”
福公公陪着笑：“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还是先回寝宫歇息……”
“歇息？朕不歇息！”皇上发脾气，“朕今夜就在这里过，你把殿里给朕烧得暖暖的，朕就看谁熬得过谁！”
福公公：“……”
说白了，皇上就怕自己出去看到四王爷跪着，然后一时心软……
到了后半夜，殿外的雪也积起来了，江羿身上的黑色大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福公公抱了被子和炭火出来。
皇上不说，他们当奴才的不能不做。
这次，没用炉子，就在江羿跟前生了火，给他供暖。
这样的天，就让四王爷这样过一夜，福公公怕明日这殿上的奴才都要跟着掉脑袋。
哆哆嗦嗦跟着守了黎明。
福公公也是佩服四王爷，这么冻人的天，他真是连眼都没眨一下。
好几次，若不是还瞧得见他鼻尖呼出的雾气，他都以为王爷就这样给冻没了……
天亮了。
皇上因着在养心殿里躲着王爷，连早朝都免了。
倒是叫了好几个大臣过来议事。
众人见到江羿跪在殿前，个个神色先是惊诧，随后了然，但又都带着不解。
叶将军就算真的通敌叛国，也与四王爷应当扯不上关系。
叶家女继续当王妃也好，之后病故也好，都不影响四王爷今后的前程……
他跪在这里，难不成，真和叶家的叛国之事有什么关联？
皇上昨夜也是一夜没睡好，逆子把他气得不轻。
他与众臣们商议了一些事，随后便自然提到了有关叶家通敌叛国之事。
这事情要查，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但也须得有个主事的。
皇上一时没有回人的话，只问福公公：“人找来了没有？”
“回陛下，人已经找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会到。”
“嗯，”皇上点点头，“你把老四给朕叫进来吧。”
福公公连忙去唤江羿。
不多时候，江羿总算走进了殿内，行走，有些缓慢。
双腿受寒且跪了太久，有些不听使唤。
皇上看了出来，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
但还是道：“赐座吧！”
没成想，江羿又跪了下去。
“儿臣前来，只求父皇将叶家之事交予儿臣查证。儿臣先前已调查多时，必不会徇私，定给父皇一个满意的答复。”
皇上的血压，要上去了。
他冷哼一声：“你既然有了眉目，为何不告知朕，反而私查？”
“此事兹事体大，儿臣未有确切证据，不敢轻举妄动……”
“未有确切证据？”皇上冷笑着打断了江羿。
随即扔出了一只漆黑的盒子，“这是什么？”
这是……一直藏在江羿书房暗格里的东西。
是他当初费劲心力拿到手的。
里面，不出意外就藏着叶家通敌叛国的证据。
“这东西，是从你书房里搜出来的。”皇上冷声道。
在场大臣们，面色各异。
“是儿臣所得无错，但这铁盒机关设计巧妙，若是贸然打开，里面的物件便会销毁，儿臣至今未找到能人巧匠打开盒子，故而也不知里面是何内容。”
“你不知道如何开，不知道呈上来，让朕找人来开？”皇上沉着脸，“朕看朕是太宠着你了，才会让你如此胆大妄为！”
在场的臣子，有些是前朝元老，其余也在职不短，还是第一次听到皇上以如此严厉语气对王爷说话。
个个肚子里的细心思，不由得都活了。
正说着，开盒子的匠人，终于被领了过来。
皇上等他跪拜之后，便指着桌上的盒子，“此物，你能开吗？”
福公公把盒子带下去。
匠人仔细琢磨了些时候，点头：“草民能开。”
江羿的心，蓦地一沉。
这两年他也找了无数的人。
但无一例外都打不开这盒子……
没想到父皇一出手，竟然就找到了人。
开盒子确实很费劲。
但这匠人很有几把刷子，细研了些许时候，便打开各类工具，开始动手。
皇上没让人下去，大臣们便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好奇心被吊上了天。
咔——
只听一声轻响。
在匠人小心翼翼的动作中，盒子，终于开了一条缝……
很快，盒子全开，所有人都看到了，里面，塞满了书信。
江羿的冷汗，终于流了下来，竟然是真的……竟然都是真的……
早知道有今日，他当初就该把这盒子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