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径直去了殷贵妃的长宁宫。
“臣妾恭迎陛下。”在宫里养了几日,殷贵妃又给养得娇贵起来,她喜笑颜开地迎接皇上。
皇上神情有些倦,但对殷贵妃还能露出几分和气。
“朕让老四同娇娇退婚了,”他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真的?”殷贵妃岂止是满意,她简直想去王府蹦迪。
“嗯,”皇上点头,“他的婚事,以后你也多给盯着点,朕反正是不想管了。”
殷贵妃温柔体贴:“臣妾知晓了。”
其实心里想的却是狗儿子还婚什么婚,就打一辈子光棍,莫去祸害别人家姑娘了。
“对了,你想收娇娇当义女,但叶家人都还在,恐怕是有些难……”
眼看着殷贵妃的嘴角就往下撇,皇上马上哄道,“不过你要喜欢她,时常让她入宫陪你就好了,朕有令牌给她,她要进来没那么多规矩。”
殷贵妃于是又高兴了。
义女什么的从长计议,只要说服了娇娇,叶家人不是问题。
江溯废了,江羿也吃瘪了,皇上最近又对她特别宠爱……再收个贴心的义女。
殷贵妃觉得自己终于活成了自己想活的样子。
“皇上可盯着点,让羿儿把娇娇给放了,别又把娇娇给关起来。”她还不放心。
皇上于是问下面人:“老四现在在哪儿?”
“回陛下,王爷还在御书房跪着呢。”
皇上:“嗯,让他跪吧。”
殷贵妃冷哼一声,十分满意。
……
江羿在御书房跪了一夜。
第二日在回到王府。
宾客们早已散了个一干二净。
只有那顶花轿还静静地停在他院落中。
殷策与几名暗卫也是一夜没睡,尽职尽责守在外面。
殷策也问过花轿中的王妃,是否要歇息或是吃点东西。
花轿里没有回应。
没有人敢贸然掀开轿帘,除非是不想活了。
但一夜过去,殷策与众人心情都有些莫名的沉。
轿子里,也未免太安静了……
“出去。”
江羿回到院中,只有两个字。
殷策等人不敢停留,急急忙忙退出了院子。
王爷身上……有杀气。
江羿站在花轿之前,依然穿着昨日那身喜袍,沉默地看着眼前鲜红的帘子。
良久,他终于抬手。
慢慢的,掀开了轿帘。
轿中,空空如也。
其实,早在去宫里之前,他只从缝隙中窥了一眼,便已经知道了内里的情况。
可说不清道不明,他再次站在这里,心中竟然仍有期许。
期许她会出现在里面。
期许她会蒙着盖头,在这里等着他。
只是期许而已……
江羿笑了。
从小到大,他有什么看不懂的?
但叶流心,他看不懂。
一开始她纠缠的时候,他也怀疑过她的动机。
后来发现她只是冲动和愚蠢。
再后来,他失去记忆又清醒过来,只觉得她荒谬又放肆。
退婚书,是他写的。
江羿一字一字的看下去。
都是他写的。
若不是它出现了父皇跟前,他或许还不知道,他并不想退婚……
不想。
许是跪了一夜又滴米未进,江羿突然觉得有些晕眩。
他往前一栽,扶住了轿门。
“来人!”他喝道。
殷策等人本就守在院外,闻言匆忙赶来。
“王爷!”
江羿听到脚步声,并未抬头,“把轿子拿去烧了。”
殷策只敢领命,不敢多说,更不敢多问。
他和其他人哆哆嗦嗦上前去拿轿子。
王爷的样子,很可怕。
像从尸推里爬出来一半,眼睛亮得吓人,脸色却白得渗人。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轿子里落了出来。
是一只大大的漆盒。
约十指宽,小臂长。
殷策等人,不知该怎么办。
盒子要不要拿走,拿走要不要烧掉……
他们踌躇着不敢动。
“还不滚?”江羿突然发话。
再也顾不上盒子,殷策等人扛起轿子就跑,生怕慢了一秒,就被王爷当场手撕。
院子里空荡荡的,又只剩下江羿一人。
他弯腰去捡盒子,没想到膝盖刺痛,竟险些跪到地上。
手摸到冰冷的漆身上,他单手一拎,很重。
也是,她要半途逃走,必然有什么重量相差无几的东西压在里面。
但饶是如此,江羿还是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还放着一只盒子,石材的,外面裹着夹棉的锦帛。
再打开,里面又是两只小盒子,同样裹着锦帛,并排放在一起。
江羿取出两只盒子,里面除了各有一张纸条,还分别放着一枚裹了金箔的药丸……
江羿瞳孔微缩。
这是,他的解药。
……
四王爷从大婚之日起,便按规矩休沐了整整九日,据说“忙”的连宫里都没回一次。
王爷也心疼王妃,连进宫给贵妃娘娘敬茶这一道都给省了。
夫妻二人甚是恩爱,自然攻破一切谣言……
但只有王府的亲信知晓。
江羿确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九日。
一个人。
第九日他终于出了院子,殷策只看了一眼,不敢看第二眼。
王爷瘦得厉害,像从鬼门关走过一趟似的。
上次他这个样子,还是七年前从蒙州回来时。
“把玄昌叫来。”他说话声音也有些哑,嗓子似不复从前的清明。
玄昌很快出现,又很快领了任务,出了王府。
殷策跟着江羿,见他拖着步子去了书房。
王爷这个样子,他虽不敢多说话,亦不敢离得太远,不知道为什么,殷策有些心疼。
不论王爷心里到底有没有叶小姐。
叶小姐都是彻彻底底的,不要王爷了……
殷策说不出来到底谁错谁对,他就是钝钝的心疼。
他看着江羿站在书房里,身影削瘦又孤寂,更看到江羿怔怔地望着博古架旁的那支花瓶。
花瓶里插着一只卷起来的画。
殷策记得以前花瓶是空的。
那画是新添的,大约是王爷画的……
突然,他看到江羿忽的双肩一凛,快步走向了花瓶旁的博古架。
“出去!”江羿下令。
殷策连忙退出,然后听到书房中传来移动机关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看到有暗卫匆匆而来。
“王爷可在里面?”江羿的书房,任何人也不得擅闯。
哐!
书房门被江羿从里面推开。
“何事?”他问,声音凌厉且夹着滔天的戾气。
暗卫不敢隐瞒,急忙禀报:“王爷,有人呈了叶将军通敌叛国的铁证,圣上已下旨将将军府查封,叶家人尽数收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