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达官贵人们早已经齐聚一堂。
前些日子聘礼退回,众人都以为这婚事是吹了。尤其是高官里流传着叶家小姐逃婚又被抓回来的糗事。
没想到,这桩婚事还真是成了。
叶家女如愿以偿觅得好郎君,而四王爷江羿,获得了强大的妻族。
就算皇上迟迟不立太子,闻风而动的朝臣们也知道,差不多时候,该水落石出了……
花轿稳稳地停在了王府前庭。
江羿早已经按规矩等在了前方,他走到轿门前,本打算按规矩踢轿门,脚都抬了起来,突然心头有种不祥之感升起。
这花轿……未免太过安静了一些。
他没有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一丝也没有。
江羿站在花桥之前,手,渐渐握成了拳。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下一步。
时间,似乎过得异常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江羿才终于抬起了手,指尖,缓缓地挑起了轿帘的一角,刚刚隙开了一点缝隙……
“圣上有旨——”
福公公尖长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了。
众人连忙跪拜。
江羿,也不例外。
本要挑开花轿的手,及时的放了下来……
皇上传的是口谕,让江羿即刻进宫。
具体什么事,没有提。
但这大婚上不上下不下的……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羿吩咐:“花轿抬入本王院子里,殷策,你带人守着,别让她下来。宾客入席,其他照旧。”
只是,新郎恐怕是不能作陪了。
没有拜天地,也没有送入洞房。
一道圣旨,把该走的流程给彻底打乱。
只是花轿已经进了王府大门,叶家小姐,怎么也算是王爷的人了……
而叶家,静悄悄的。
关上大门,一丝风都没有透出来。
……
江羿入了宫,皇上在御书房等他。
老父亲淡淡地把案上一封文书递给他:“老四,你告诉朕,你什么意思?”
江羿有些莫名不解,但还是从父皇手中接过了文书。
他打开看了一眼,脑子不由得嗡的响了一声。
这是……
“这次,是你亲笔所书了吧?”皇上面上略显疲态,刚刚处置了老七,贬为庶人,收押看管,再是自己不疼的儿子,心里也还是不太利索。
满以为江羿是个懂事的,没想到大婚前夕,他给他呈了这东西上来……
“你不喜欢,该早些告知父皇,父皇也不是那般蛮不讲理之人,”皇上慢缓缓道,“叶家女纵然如你所书那般,有诸多不是,但叶将军也是我大秦之栋梁,你其它还没有正妃的兄弟,不知多少人眼馋,老四啊老四……”
“父皇,儿臣未曾将此书呈交给父皇。”江羿捏紧了手里的文书,“不知这是何人所为?”
皇上并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指了指江羿手中的东西。
“你就说,这是不是你亲笔所书?”
江羿,没办法说是或者不是。
说不是,是欺君。
说是的话……
他捏着手里的退婚书,像捏着一块烙红了的铁。
烫得他肉融骨销。
他亲手写的退婚书,当初打算进宫呈给父皇,没想到马车出了事,他失去了记忆……
后来记忆恢复,他也想过它的去处。
或许是被人捡了去,或许就那么遗失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如今它会出现在父皇的龙案上。
还是在他,大婚之前。
“罢了,你是真不喜欢……”皇上挥了挥手,“朕听闻你与娇娇还未拜堂,从今往后,你们便各自安好吧。”
他说:“朕,准你退婚了。”
江羿跪了下去。
“求父皇收回成命,莫要……棒打鸳鸯。”
皇上一怔,指了指他手中的退婚书。
“不是,这不是你说的要退婚,这不是你说的无意于她,不想成一对怨偶?”
江羿跪在地上,连头都深深埋了下去。
“求父皇收回成命。”
“这不是朕收不收回,这是你自己求的。”皇上皱眉,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退婚书乃儿臣数月前所为,”江羿解释,“儿臣也不知此婚书是如何到了父皇手中,只是今非昔比,儿臣与叶家女已是情投意合,非她不娶,求父皇莫要同儿臣……计较。”
御书房内,一时静悄悄。
江羿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故而看不到皇上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听到皇上幽幽道:“老四,你恢复记忆了。”
江羿的心,猛地一沉。
“若不是你母妃告知,朕还一无所知。你母妃还说,你与娇娇之间,并无情谊。”
江羿撑着地面的手,渐渐蜷起,手背上青筋暴起。
“朕有意立你为太子。你也该懂一懂,什么叫君无戏言。”
这是江羿,头一次从父皇口中听到如此冷冰冰的话。
父皇对他,总是纵容的,宠爱的,偏心的,笑颜常开的。
以至于江羿总会忘记,他是自己的父亲,而他身上亦流着他的血。
母妃是个傻的,若父皇也是个傻的,他这个儿子,何至于天生便有心机与城府?
“下去吧。”皇上不想再与江羿多说什么,“你与娇娇还未拜堂成亲,这桩婚事,便不作数了。”
江羿还是不起来,只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他重重磕在地上,“求父皇莫要棒打鸳鸯!”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好些时候,才传来一声叹息,是福公公的。
“王爷,陛下已经走了。”
江羿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其实都懂。
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君王。
他想给他什么,就给他什么。
不想给了,随时都能收回去……
慈爱只是表象,虽然这表象也弥足珍贵,但若是有一天,他连表象都不愿意做了,那江羿,不过是下一个江溯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