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踏踏声近了。
原是马蹄在青砖之上踩出的飒响。
“娇娇!”叶昇璃中气十足,“娇娇你吱一声!”
叶流心:“吱——”
叶昇璃:“……”
他在马上弯腰,想要掀开车帘,没想到刚刚拉开一角。
江羿已经冒了出来。
叶昇璃吓了一跳,差点一鞭子就下去。
“殷策,过来驾车。”江羿冷冰冰扔下这一句,并不看叶昇璃一眼,又回到了车内。
叶昇璃:“?”
这脸色,怎么跟被灭了子孙后代似的?
殷策本是躲得远远的,此刻也已经爬上了驾车位:“叶大公子,”
他笑着用马鞭支开叶昇璃的马,“您靠边儿点,就这么横着,我没法动车啊。”
叶昇璃依旧是不放心的。
马车是他让赶回去的,但他也只是想给妹妹制造一个多和江羿接触的机会。
他算着时间……这趟路,未免走的太长了。
孤男寡女,哪怕是有婚约,也最好别在成亲之前节外生枝。
更何况,
今夜里叶流心才摆了殷贵妃和殷佩仪一道——虽然是她们自己咎由自取。
但未免会恼羞成怒,做出点凶残下作之举动。
……不论发生哪一种事,都在叶家的计划之外。
所以叶昇璃他赶紧打马过来,要瞧个究竟……
于是,他又多问一句:“娇娇,你在里面吗?”
“在的。”叶流心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异样。
“可还好?”
“还好。”她似乎带着笑,与往常一般无二。
叶昇璃于是安心。
江羿这小子,晾他也不敢做出什么禽兽之事。
否则,每夜探娇娇闺房,怎可能一直相安无事?
至于昨夜那一掌,多半是被娇娇抓了现形,为求脱身恼羞成怒……
车厢内。
叶流心一边对江羿比着口型,一边在他手心写字:“王爷,你替我提着襦裙,我好系腰带。”
现在离将军府也不远了。
她至少要在下车之前穿戴如初。
江羿只能由她半跪在前方,背对着自己匆忙系带。
有叶昇璃在旁侧护着,殷策的马车也不由得加快了好分。
车帘不时晃动,泄入月光。
江羿从上方,便可看得到她一领纤长脖颈,优美粉白如蝤蛴,颈侧,有几处不深不浅的……痕迹。
竟是他方才烙上的。
再顺着白玉般细长的锁骨往下,便可以看到似雪如云般团团上,乌青掌印随之颤动……
江羿捏紧了襦裙的边,竟是看得眼都有些直了,不多时,手心渗出汗,流到指尖,染得黛色几团深紫。
他竟嫌这段路太短。
她动作又这般熟练,很快便毫无差池地收拾好自己,再套上了外衫。
“王爷,”叶流心转身比着口型,“多谢。”
马车忽然一顿……
叶流心身子随之一晃,江羿已经伸手,稳稳地抓住了她。
她抬眼,有些许的讶异。
殷策在外面扯着喉咙:“王爷、叶小姐,将军府到了。”
叶流心慢慢起身,轻巧地凑近了江羿:“王爷,其实娇娇自幼习武,桩子没那么不稳……”
殷策车赶得不差,停车这点惯性,还不至于让她栽倒。
“不过,王爷会抓住娇娇,怕娇娇摔了,娇娇还是好开心……”
她一双柔荑搭在江羿的肩上,江羿不用看,都知道她笑得多甜多开心,“王爷总算是有一些从前的影子了,知道疼娇娇宠娇娇,王爷……”
她的唇,就从他的耳垂上擦过,“你往后,要每日多宠我一点。”
……
叶流心下了马车,随着叶昇璃一步步朝将军府内走去。
江羿在车内平稳了两息,最终,还是转头,挑开了帘……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
他看到叶流心,恰巧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
江羿心想,她果然笑得很甜。
……
子时已过……
叶流心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了床边微微下沉。
“谁?”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我。”
熟悉且低沉的嗓音传来。
叶流心怔住。
是江羿。
竟是江羿。
“王爷……”十万个为什么在叶流心的脑内盘旋。
往日夜里,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动静。
“我过来看看。”江羿道。
叶流心撑了一半的身子又睡下去了,她枕着手,甜甜地问:“王爷是担心有贼人又来欺负娇娇吗?”
隔了几秒。
江羿才答:“嗯。”
“那王爷……”
“你睡,我就在旁边。”江羿起身,走到旁侧一把梨花交椅旁,坐下。
“这怎么好意思呢?”叶流心笑着,“娇娇身旁还有空处。”
“不用。”江羿道。
“王爷这么关心娇娇,娇娇好开心。”叶流心趴床上,双手交叠,垫着下巴。
“快睡。”江羿冷冷地给了两个字。
看样子,是不会过来了。
“嗯,有王爷在这里,贼人必然不敢前来了。”叶流心吹粉红泡泡。
怎么那么多话?
江羿有些不耐烦,他没再理叶流心。
闺房之内,沉静下来。
江羿夜视着不远处的纱帐,又看了一眼被月光映在窗上的树影,中秋月圆……心不静。
他调整气息,慢慢闭上了眼。
“王爷……”
不知过了多久,有如猫儿一样的声音在他脚下响起。
江羿微微皱了皱眉。
他就坐这一会儿,也不让他安生……不对!
这声音,不是叶流心的!
他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漆黑。
除了他与他身下这把交椅,四周竟空无一物。
窗影、纱帐……仿佛被黑暗吞噬。
而那个刚刚叫他的声音,则顺着他的腿,慢慢往上爬。
“滚!”江羿眼底席卷风暴。
可是声音很快化成了黑影,一分二,二分为四,像树根,又想绳索,把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它们在狂吼。
“江羿!”
“四皇子江羿!”
“把他拖下来!”
地面开始变软,变成沼泽……他连同身下的椅子,都被那些黑影拖着一起往下陷。
江羿一把抽出腰上的剑,猛地斩向了腿上的束缚。
然而剑一出鞘,却如泥牛入海,动弹不得。
“皇兄。”他抬眼,只见江溯在他眼前,手里也拿着剑,压着他的剑,“皇兄,我好羡慕你,皇兄,你把你的皮囊借给我,把你的父皇借给我……臣弟也想尝尝,被父皇宠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