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不忿,这便宜师傅不是欺负老实人吗?怎么就是我气的了?明明是你话太多引发的咳嗽好不好?
心里虽然忿忿不平,可我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我控制,愧疚感顿时涌上心头:“对不起师傅,都是我的错。”
师傅依旧咳着,并且越咳越大声,越咳越猛烈,接着就是狂咳不止。
我怎么给他顺气都不管用,眼见着他的脸越涨越红,说实话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心里的感觉就是这样。
最后师傅咳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翻了白眼,就过去了。
我特么想笑,就这么死了?死的这么戏剧性?
但我的身体却异常难过,心中的悲凉被无限放大,感觉树木落叶,花草枯萎,世界正在崩塌。
耳边突然听到师傅的声音:“魂灭啊,好好守着,遇到欢喜的人就留住她陪你,为师去了。”
世界又恢复了正常,一切都像是幻觉,可怀里的师傅却已经凉了。
葬了师傅,立了墓碑,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心中塞满了寂寞和孤独,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缓缓睁开眼,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心里还残留着那份寂寞和孤独。
眼角处有点湿润,我伸手擦擦,窝草,我竟然真哭了,眼泪都还没干呢。
梦里的‘我’,竟然就是魂灭!
没事就往我梦里跑得那个师傅,估计也就是魂灭的师傅。
这根本就不是梦!是魂灭的记忆!难怪我觉得那么真实,身体不受控制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拥有魂灭的记忆了?难道说,我的那一魄彻底跟他融合了?娘卖批的,我想骂人!
我翻身坐起,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是我的房间。
丧服还穿在身上,丧帽被取下放在床旁边的小柜子上。
我下了床,拿着丧帽,开了门,正好见到否否和一个死卫说完话,死卫走了,否否转身见到我,愣了一下,快步走到我跟前:“六小姐,您醒了啊。”
“嗯。”我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天要亮了,去灵堂吧。”
“是。”否否点头。
我给自己戴上丧帽,往灵堂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响起否否的声音:“六小姐,否否有事要说。”
我没兴趣听他说事,随口打发了:“回头再说吧。”
“是。”否否应声。
走回灵堂,五哥、至尊和朝野守着,其他人都回去歇息了还没来。
我重新跪到自己的位置,至尊看着我跪下,从背后越过朝野,拉了我的衣袖一下。
我转头看向他,看到他眼里含着担心,我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过了会,天已大亮,二伯母他们陆续回来了,又开始哭。
非非派人送了素面来,我们随便吃了两口垫了肚子。
一直等到算好的时辰到,才盖上棺材盖出殡,请了族里八十个辈分高、德行好、成了家的成年男子来抬棺,五哥捧着家主的牌位走在最前面。
二伯和二伯母为了避讳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出行,就由我爹代送,我们跟在五哥和我爹身后哭送。
否否捧着空骨灰盒,上面盖着黑布,跟在我们旁边,陈是带着一些穿着家丁服的死卫捧着随葬品一路护着上了山。
绕城一圈,城中百姓纷纷设了灵堂,点了稻草,送了白花,给家主送葬。
出了城,上了我家的后山,阻隔了外人,我们进了祖坟。
找了块空地,地下铺了软布,放下棺材,架了木头,开了棺材,找了两个和家主差不多年纪的人将家主遗体抬上木堆,燃了火把,让五哥亲自点着了木堆。
大火熊熊燃起,家主在火中模糊了身影。
火烧了大半,请我爹带着抬棺人他们先去家主坟地前挖土刨坑,我们几个小辈和陈是他们一起守在火堆旁。
等他们走了,陈是将早已准备好的家主穿过的旧衣物、用过的小物件和一个装着香灰的骨灰盒,连着陪葬品一起放进棺材里,死卫们合力盖上棺材盖。
等做好这一切,又等了会,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木头灰色的灰烬和一个人形的白骨灰。
我朝否否招招手,否否明白我的意思将空骨灰盒送过来,我掀开了盖在上面的黑布,将骨灰盒递给五哥:“五哥,去把四哥的骨灰装起来。”
五哥没有立刻接骨灰盒,而是看了眼骨灰盒,又看向我,朝野至尊小金小玉他们也看了过来。
我见他迟迟不接,催促他说道:“你难道要我替四哥收拾骨灰吗?”
听到我这话,五哥接过骨灰盒,一步一步缓缓走进那堆灰烬,双膝跪地,打开骨灰盒,伸手去捧那些白色的骨灰。
骨灰收了一半,五哥的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了下来,滴在那些灰烬中,溅起一些灰尘。
等五哥将骨灰全部收进骨灰盒,盖上盖子,站起身,眼中已经没了泪,只有通红的眼睛。
我三步并两步走到跟前,伸出双手去接骨灰盒。
五哥双手猛地抓紧骨灰盒,竟然不肯给我。
我直接伸手去抢,五哥抓着太紧,我竟没抢过来。
我也抓着骨灰盒不松手,我们僵持着,五哥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手里半分不肯松懈。
想到一会,那些抬重的人就要挖好土坑过来了,我就着急,先开了口:“五哥,把骨灰盒给我。”
五哥不说话,但眼神已经弱了下来。
我看着他说道:“五哥,我们都知道你跟四哥是亲兄弟,感情好,但你要知晓他首先是我们的家主,其次再是你的哥哥。”
五哥手松了,趁着他松懈的功夫,我抓住机会,把骨灰盒拽过来,重新交给否否捧着,盖上黑布。
五哥看着否否手里的骨灰盒,问我:“你要拿去哪?”
“送四哥去家主该去的地方。”我回了他一句,又对朝野他们警告了一声:“这事不准于旁人提起,只限于我们几个知晓。”
“那这些人呢?”小玉指着四周穿着家丁服的死卫插了一句。
我看了眼他们,信任道:“他们绝不会说出去。”
我才说完,陈是就带着那些死卫单膝跪地:“谨遵家主吩咐。”
头疼,还不快起来,一会我爹带着抬重的过来看到这场面,该怎么想我啊。
我冷着声吩咐道:“你们都起来吧,这事到此为止。”
“是。”陈是带着死卫们站起来。
他们才起来没一会,我爹果然就带着人回来了,我心中不免有些庆幸,还好我们速度快。
抬棺人重新抬起棺材前往坟地,订好棺材板,下了葬,埋上土,立了石碑,整理好墓地,摆上贡品,上了香,烧了纸钱,顺便也给其他沉眠在地下的祖宗上了香,烧了纸钱。
一番安顿好,我们就下了山。
回到府中已是半下午,厨房提前备好饭菜,又开了宴席。
有我爹在,我放心的带着否否回了玲珑苑。
我换下丧服,独自一人,带着骨灰盒和家主的牌位,进了书房,下了暗道,进了祖宗们聚集的地方。
坐在地上,望着祖宗们的画像和灵位,我那个惆怅啊,我特么要怎么才能带一张香案过来啊?还是这种特制的香案。
由于没有香案,只能委屈四哥的骨灰盒和牌位暂时与大姐挤一张香案了。
我功力全开、一路狂奔,要不是甬道不是特别宽,我感觉我能飞起来。
回了书房,关好机关。
开了门,叫否否进来给我研磨。
我铺了纸,沾了否否研的墨水,把香案的模样画了出来,还贴心的标注上使用功能。
让否否喊了非非过来,把图纸拿给非非看:“照这张图,请木工给我打造出个香案,要拆卸拼装方便的。”
非非接过图纸,仔细看看,回想道:“这图纸看着眼熟啊,妾身记得库房里好像有这种香案的存货。”
幸运,哪位先祖这么给力?未雨绸缪提前准备好了,不错不错。
“去库房把它给我找出来,拿到书房来。”
“是。”非非点头,收了图纸离去。
我让否否继续研磨,调了颜色,铺了画纸准备作画。
我要给家主画幅画像,趁我现在满脑子里都还是他的时候画下来,不然时间久了,我怕记不起他的模样了。
情不自禁想起我回来后,初次见他时,他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如沫春风似九天神祗的那般模样,世间人千千万,唯他一人独佳,只一眼,便叫人不愿忘记。
心中有他,下笔如有神,一气呵成,再收笔,画卷上已留下了他美好的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可这世间已再无他。
趁着画还在晾干的时间,让否否找了个钉子来,否否才给了我钉子,非非就进来了,抱着一捆粗细长短不一的木头,后面跟着一个死卫抱着一张长方形不是很大的案板进来了。
我卷了画,找了个画袋装起来,问非非:“这就是那个存货?”
非非点头:“是的,已经擦了灰,可是没了图纸不好拼装。”
看看这些东西,直觉告诉我会很麻烦。我问非非:“不缺零件吧?都在这了?”
“都在这了,零件肯定是不缺的。”
“行吧,放着吧,你们都出去,没我的允许,不准进屋。”
非非点头,带着死卫出了屋,否否也跟着出了屋,还贴心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