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喜公公的养子闫文昌金榜题名,成了新科探花郎。
赵祯钦点他为太子赵宗实的伴读。
太子赵宗实,原名赵曙,是濮王赵允让之子,过继给赵祯为嗣。
曹皇后也万万想不到,自从张妼晗和二个皇子过世后,十几载光阴,官家都从未宠幸过任何女子,而她都快到中年了,还是个未开苞的老处女。
她曾向赵祯开口,想要抚养小汤圆,现在已经被封为福康公主,闺名徽柔,这一提议却被赵祯一口回绝了。
徽柔公主从小养在杨太妃身边,直到太妃寿终正寝,赵祯感念太妃的养育之恩,将她以太后之礼厚葬。
太妃死时,徽柔公主已到及笄之年,赵祯便让公主继续居住在太妃的嘉庆殿,又拨了身边的几个心腹照料她,里头就有一个叫梁怀吉的内侍,生得钟灵毓秀,又通诗书礼乐,很得公主欢心。
平日里公主的一应饮食起居,赵祯都要亲自过问,事无巨细一一检视。
按照宫规,曹皇后是公主嫡母,公主理应晨昏定省,但赵祯下了旨意,徽柔公主的母亲只有温成皇后,每日晨昏都要到延禧殿给温成皇后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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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殿中的一饰一物多年来从未改变,赵祯下旨除了公主之外,不许其他人入内。
赵祯每天下朝都要去延禧殿坐上半日,抱着妼晗靠过的枕头,床单被套都已经褪色,但脑海里妼晗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还是那样鲜活和清晰,仿佛从未离去。
是的,妼晗从未有一刻从他的心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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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内侍和宫人都感叹堂堂帝王竟深情至斯。
他们从前只听看过王宝钏苦等寒窑十八载的戏曲,虽然王宝钏最终等来了自己的夫君,但薛仁贵却娶了位公主,王宝钏坐上皇后之位不到几日便薨了。
痴情女子时常见,薄幸男儿古来多。
像赵祯这般痴情的帝王,还真是亘古少有,以至于后来进宫的宫人都纷纷打听关于温成皇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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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皇后气不过,自己竟连一个死人都不如,就故意让坤宁殿宫人在背后抹黑温成皇后,说她只是一个低贱的舞姬,没准是什么妖物变化的,将官家的心智都迷惑了。
徽柔公主渐渐长大了,她听一些宫人时常在背后议论母后是狐狸精变的,心里便闷闷不乐。
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但由于这些传言甚嚣尘上,一些别有用心的宫人甚至说公主是狐狸精的骨血,也就是个小狐狸精,哪家要是娶了公主,那家公子恐怕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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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柔生得神似妼晗,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琼鼻,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让人觉得灿如春华,皎若秋月也不过如此。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虽然有流言说公主克夫,但仍有高门贵胄的公子对徽柔一见倾心,非逼着家里到官家那儿求娶。
这里头就有宰相韩琦家的二公子韩端彦,可没想到,赵祯给徽柔和韩端彦才刚指婚没多久,韩琦的夫人崔氏就殁了。
按宋朝规矩,生母过世,官员需回原籍丁忧三年。
赵祯不愿因此耽误了徽柔的婚事,给她和韩端彦指婚一事,原也没有明旨,便不了了之了。
但高门氏族因为此事,更加认定徽柔公主就是红颜祸水,而且宋朝文官清流居多。
清流们最不屑的就是攀龙附凤,像娶公主这样的事情,是这些文官清流们不屑之事,公主又有“红颜祸水”这样的名声,京城里的高门氏族都避之唯恐不及。
哪怕是集官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婚事也被耽搁了。
最近宋朝与西夏又有战事,赵祯一心扑在保民安边上,对女儿的婚事也没那么上心。
也许也是存了私心,总不愿把自己的宝贝闺女白白便宜了别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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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女孩大了,总会情窦初开的。
这日,徽柔从御书房出来,迎面瞧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负手而立,一身的书卷气里,又隐约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
他那略显苍白的容颜上,仿佛有月华般的清辉在流转,温和如玉,清新脱俗。
除了怀吉,徽柔还从未见过容貌如此俊美的男子,可惜怀吉是个太监,又不能嫁。
而在宫中宴会上见到的大臣,要么老态龙钟,要么大腹便便,就是新入宫的太子赵宗实长得也只能称得上端正。
而面前这个男子竟有几分爹爹的神采,让她不禁眼前一亮。
她便小声问宫女小婵,
“刚刚御书房门外的那名男子是谁?”
小婵见公主脸上微微泛红,心中明了,答道:
“那是太子伴读,新科探花郎闫文昌大人,听闻闫大人还未娶妻,不过京中有几位郡主、县主还有宰相大人的女儿都相中了这位探花郎,公主若是瞧上了,可得赶紧跟官家说呀!”
“我就问了一句,哪里招出你这么多话来,我改明儿就回了爹爹,在朝里给你找个郎君嫁了。”
此时徽柔脸更红了,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嘴唇微微抿紧,仿佛在掩饰内心的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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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立在门口,看着粉面含羞的徽柔,同初见时妼晗的羞涩模样如出一辙,恍惚间,他还以为是妼晗回来了。
“爹爹,你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呀?”
徽柔盈盈地施了个礼,就将赵祯迎入屋内。
“适才听你说想找个郎君嫁了?不知徽柔瞧上的是哪家儿郎,让爹爹来替你相看相看。”
赵祯看女儿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便不禁好奇地问道。
徽柔脸羞臊得通红,低下头,用手指绞着衣角,沉默不语。
“公主看上的是今科探花郎闫大人。”
嘴快的小婵不等官家问,便抢着替公主回答了。
“多嘴。”
徽柔微嗔道。
眼见着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浑身都火烧火燎的。
赵祯同徽柔一同用了晚膳,他又轻车熟路地去了延禧殿内。
对着空荡荡的殿宇,赵祯说道:
“妼晗,你看到了吗?我们的闺女长大成人了,等我亲眼看着她成亲,就可以毫无挂碍地回天庭,同你还有小包子、小馄饨团聚了。”
只可惜,回天庭之后,我对你只能是兄妹之情,再不能动凡心了。
赵祯在心中懊恼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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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回到天庭的夕玦,从观天镜中看着赵祯日益苍老的面容,也不禁潸然泪下。
从前她根本不知道还有观天镜这种东西的,回到天庭后,愣是被绿珠和细腰强行拽来的。
不过她到观天镜来,是变成一个普通的小仙侍过来的,她想到自己在凡间与卿尘神君的种种,居然全部被这些神界的大小神仙瞧了去,脸皮就不觉烧的慌。
她这个娘亲,也很好奇闺女的最终归宿呀,原本小包子和小馄饨也吵着要来的,不过他们刚刚历劫归来,仙根还未稳,就让临风仙君代为照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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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仔仔细细地调查了闫文昌的家世背景,意外发现闫文昌竟是小喜子的养子。
公主配探花郎本来倒是一段佳话,可这探花郎是太监的养子,那公主岂不是要沦为全天下的笑话了。
赵祯又找人寻访到了闫文昌在京中的住宅,这里原是小喜子的外宅,他过世后,养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这房子。
可谁想到,当年想要卖掉闫文昌进宫的冯家人,见闫文昌小小年纪,就继承了万贯家财,便生出了贪念。
三天两头地上门又哭又闹,后来闫文昌没有办法,只能让他的叔伯婶娘们鸠占鹊巢,自己却蜗居在店铺里。
现在成了太子伴读,他基本便宿在宫中,也不回家去了。
有这样刁蛮的亲戚,赵祯当然不能让徽柔嫁过去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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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曹氏知道官家近来都在为徽柔的亲事发愁,她这些年活得还不如一个死人,心态发生极度扭曲,便暗暗诅咒徽柔所嫁非人,和她一样一生不幸。
她知道赵祯的生母李宸妃有一个亲侄子,人长得丑陋,看起来也很木讷,他母亲杨氏更是粗鄙不堪。
曹皇后便暗中派人去撺掇杨氏入宫求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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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近来也为儿子李炜的婚事发愁,她也是眼高于顶。
仗着自己是官家的亲舅母,小门小户的姑娘自是看不上,京中的高门大户又多是文官清流,纵使你是皇亲国戚,人家也不愿嫁。
拖来拖去,这李炜都快被拖成大龄剩男了。
杨氏入宫求见官家,说李炜求娶公主也算是亲上加亲,太后娘娘若是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这狸猫换太子一事是赵祯多年的心病,对在冷宫中戚戚死去的母亲,他是心怀歉疚的。
李炜那孩子他也见过,相貌确实是丑陋了些,但男子更重要的还是人品。
他想着闫文昌生得太俊俏,难免会沾花惹草,倒不如貌丑却忠实可靠的李炜。
李炜和徽柔的婚事便被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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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徽柔就从宫里嫁去了李家。
徽柔不明白,为什么爹爹答应她会替她相看的闫大人,转眼间,就会变成眼前相貌如此鄙陋的表哥李炜。
亲眼看着徽柔成婚后不久,赵祯就薨了,庙号“宋仁宗”,谥号“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赵祯性情宽厚,不事奢华,还能够约束自己,对下属宽厚以待,让百姓休养生息,因此受到后世的称赞。
他知人善用,因而在位时期名臣辈出,国家安定太平,经济繁荣,科学技术和文化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赵祯在位期间,宋朝“四海雍熙、八荒平静,士农乐业、文武忠良”。史称“仁宗盛治”。
宋仁宗去世,举国哀痛。
“京师罢市巷哭,数日不绝,虽乞丐与小儿,皆焚纸钱哭于大内之前”。
京师汴梁的百姓都十分悲痛,哭声数天不绝。
当仁宗驾崩的消息传到洛阳后,市民们主动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焚烧纸钱来吊祭宋仁宗,以至于洛阳城上空天日无光,也就是阴霾笼罩。
而在偏远山区的百姓都自相哀悼仁宗皇帝。
在辽国境内的汉人都纷纷哀悼仁宗(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就连消息传到辽国后,辽道宗耶律洪基紧紧的攥住宋朝的手痛哭,说:“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
辽道宗还为宋仁宗立了衣冠冢,并每年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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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徽柔大婚后,与驸马感情不睦,倒是与身边伺候的内侍梁怀吉处出了感情。
这梁怀吉是神兽金乌太子托身的,它在天宫看着自己心上人下凡历劫,便花费重金求轮回台的管事,让它也下凡渡劫,要求便是能日日陪伴着小汤圆。
能日日陪伴小汤圆的,除了宫女就是内侍太监了,他这倒霉催的,下凡投胎成了一个小太监,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凡间的小汤圆,徽柔公主终于爱上他了。
虽然他们碍于世俗礼法无法在凡间厮守,但回天庭,它还是有机会的。
但貌似它有点太乐观了,仙女和神兽可是跨了物种呀,看来金乌太子的追妻之路还很漫长呐!
当然和它同命相连的还有雨师赤松子,现在百花宫已经禁止他入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