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的伤口处理好了,就想急着回宫,但太医们说眼下官家还未脱离危险,不宜挪动。
这夜,赵祯同妼晗就霸占了八王爷的主卧,太医们都在外间候着,这倒霉的八王爷无处可去,便来寻幼薇手谈几局。
近来八王爷经常与幼薇切磋棋艺,王爷的棋艺已经突飞猛进,偶尔也能赢幼薇一次两次。
下棋需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今夜的八王爷明显心不在焉,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棋子,也不知在想啥,半天也不落子,幼薇轻轻松松就连赢了几局,此时困得上下眼皮都打架了。
八王爷郁闷地想着自己心仪的神侣,现在正躺在别的男子怀里,还是在自己的床榻上。
心底那是泪流成河呀,觉得自己真是六界最窝囊的神君了,没有之一,比妻管严的雷神都苦上一百倍。
*
雷公的日子,比起雨师,其实就更惨了。
前些日子,电母担心还在凡间历劫的霓虹仙子要受苦受难,就叫上雷公一道下界来看看。
结果正巧就看到霓虹托身的郭皇后被宫人一路拖着,扔进了荒山野岭里的一座道观。
道观中的那些尼姑,看着眼前这个跟肥猪一样臃肿不堪的废后,便立刻将她关入了猪圈中,让她与猪同吃同住,门口还派了人把守。
可怜的郭氏,在这个臭不可闻的猪圈中,过得是极其凄惨。
电母看着霓虹在凡间遭罪,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整颗心都揪着疼。
她就和雷公商量,必须要再施法让霓虹脱身。
雷公却不愿再施法干涉凡界之事了,他劝电母:
“霓虹若撑不下去,凡身死便能归位了,你我若再施法干预历劫,天罚定会比上次更严重十倍百倍的。”
但电母看着那些尼姑给郭氏口中硬塞入糠谷之类的猪食,还对她拳打脚踢,实在忍无可忍。
当即就施法狠狠地往她们脸上抽去。
“是谁?”
突然被空气抽了一巴掌的尼姑互相看着,以为是旁边的误伤了自己。
结果几道更厉害的霹雳闪电掌,直接将她们都抽晕了过去。
电母又逼着雷公与她一道再次使用灵魂互换,乾坤大挪移之法,将郭氏与当朝太师之女顾音淼互换了灵魂。
雷公和电母刚施完法,就听见天边隐隐有雷响,紧接着就是雷暴四落,一道接着一道还带着利刃打着璇儿的雷滚滚而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电母直接拿出一根捆仙绳,将雷公牢牢地绑在了大树下,自己则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躲了起来。
可怜的雷公被这几十道带着利刃的天雷,瞬间劈了个外焦里嫩,浑身上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还顶着个冲天爆炸头。
不停地挣扎,撕心裂肺地哭嚎呐喊:
“这天杀的娘们,看老子回头不把你剥皮抽筋挂树上。
呜呜~
好疼呀~
呜呜~
谁来救救我呀~”
第二日,雷公被正巧路过此处的山神所救。
白泽因独子白不白被人切了命根子一事,近日也是痛不欲生心中郁结,看见被雷罚劈得和焦炭一般的雷公,两人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神”之感。
二位上神,想起自己的伤心事,相拥而泣,抱头痛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那真是闻着落泪,见者伤心呀!
*
霓虹次日醒来,发现自己是在一张闺阁小姐的绣榻之上,而不是在那臭不可闻的猪圈中,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历劫结束,返回九重天了。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侍女,端着洗漱的用具,说道:
“小姐您终于醒了,昨夜打雷您突然晕倒了,把奴婢们都吓坏了。”
“你叫我小姐?我是谁呀?你又是谁?”
“小姐你怎么了?不会是失忆了吧。”
冬雪慌忙地跑出门,将小姐失忆的事情赶紧禀告夫人,夫人急忙命人出府请大夫。
霓虹看见梳妆台上有一面铜镜,里头映出来的是一副陌生的容貌,既不是她在九重天上的容貌,也不是她先前投身凡胎郭氏的样子。
明眸似水,柳眉弯弯,朱唇皓齿,倒是楚楚动人。
对这个新样貌,霓虹颇为满意。
这时一个满头珠玉的贵妇人进屋来,看到她下床了,赶紧将她扶回床榻,关切地问道:
“淼淼,你还认识娘吗?你可别吓唬为娘呀,娘可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呀。”
霓虹看着这个贵妇人,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大夫看了以后,把过脉之后说身体无恙,可能是昨日雷云滚滚,小姐胆小,过度惊吓导致的,吃些镇静安神的药物,也许过几日就能恢复记忆,也许就从此失忆了,这种事因人而异,这样的奇事,他也是头一次遇见,不过他保证没有性命之忧。
太师夫人想着只要身体无碍,失忆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亲自给她喂下了安神药,叹息一声,就让她先好好休息了。
*
真的顾音淼发现自己竟然从猪圈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周围都是凶神恶煞的姑子,跪着求她们将自己送回太师府,还说府上一定会给她们重赏。
却听见她们说:
“你还当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娘娘呢,还重赏,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一个姑子边说还边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
“郭家的人说了,要我们将你仗杀,你做了孤魂野鬼,要找人报仇,就去找郭家,可别来找我们。”
另一个年幼的姑子,胆子有点小,拿着棍子的手都在抖。
“别跟她废话了,郭家一会就来人了。”
领头的那个姑子发话。
几人一通乱棍,这可怜的顾音淼就成了替死的冤魂,她到死都没有搞清楚,自己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怎么得罪了郭家,还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
赵祯这一夜过得也是凶险万分。
半夜他突然发高热,太医们想了各种方法给他降温,妼晗按照太医们的方法,用冷毛巾给他敷头,又用冷水给他擦拭身体。
赵祯烧得迷迷糊糊地,竟以为自己还是九重天上的风神,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夕玦,我喜欢你。”
一会儿,又哭着说:
“夕玦,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听着赵祯在梦里一声声喊着“夕玦”的名字,妼晗药一下没拿稳,洒在手背上,烫红了一片。
妼晗心想原来在官家心里,最爱的,最在乎的并非自己,而是那个叫“夕玦”的女子。
可宫里好像没有这个人,也许是官家之前遇到的。
此刻就像心里被扎进了一根刺一样,生疼生疼的。
翌日,赵祯的高热终于退了,想抱抱妼晗,却见美人冷着一张脸,坐得离他远远的。
昨晚发高热说梦话之事,赵祯完全忘记了,眼下见美人生气了,心中不知何故,太医们都还在,他也不方便问,只能先由着她闹脾气。
赵祯眼下已经脱离危险,一行人就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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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尹包拯求见官家,赵祯就在福宁殿内接见了他。
他便将所查到的线索和官家回禀了:
“那杀手经仵作查验,掌心有厚茧,应该是常年练剑所致,属于专业杀手。
杀手身上并无刺青标记,口内所含之毒是‘鹤顶红’,见血封喉。
不过杀手所穿的衣服材质,乃是大内贡品。
而且杀手的目标应该是皇贵妃和她腹中的胎儿,并非官家。臣判断,雇佣这名杀手之人应该与皇贵妃有恩怨。”
赵祯听了包拯之言,与自己心中所料差不多。
与妼晗结怨之人,应该就是昔日被贬出宫的郭皇后、杨尚两位美人,再算上一个曹皇后。
赵祯便命包拯暗中查探这四人,如发现果真豢养杀手,谋害皇嗣,可用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包拯领命,便开始着手暗中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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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殿内,妼晗想起昨晚赵祯发热时一声一声地唤着“夕玦”的名字,室内虽然烧着炭火,她的心却如坠冰窖,寒冷刺骨。
眼帘低垂,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头无力地倚靠在手臂上,嘴唇抿得紧紧的。
月姑姑还以为妼晗还在为小珠儿的事伤心,赶忙过来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但小珠儿肯定希望娘娘能够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呀!”
结果妼晗鼻头一酸,睫毛颤了一下,落下了泪。
月姑姑见妼晗哭了,更加慌了,也不知该怎么劝才好,赶忙拿起一块锦帕给妼晗拭泪。
赵祯进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见官家来了,月姑姑就要走,却不想妼晗扭过头去不看官家,还拽着月姑姑的衣襟,不让她离开。
赵祯也顾不得月姑姑还在,就拉起了妼晗的小手,往自己身上捶:
“娘子要有气就撒出来,你家官人皮糙肉厚,不怕打骂的,万万不可憋在心里,伤了自己,也伤了孩子。”
妼晗见月姑姑还在,官家竟然就说这些浑话,小脸立刻红得跟火烧云似的。
她又瞧见官家是用受了伤的左手拉着自己,伤口崩开,鲜血又渗了出来,心中不忍,便放开了月姑姑的衣襟。
月姑姑这才知道原来娘娘是在和官家怄气,闹别扭,赶紧关上门下去了。
赵祯见妼晗还是扭过头去不理他,就轻轻地将她的脸靠在自己胸前,柔声问道:
“我哪里没做好惹妼晗生气了,说出来好不好?”
妼晗见官家如此做小伏低地哄自己,气也消了大半,但“夕玦”这个名字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自己的心上,便开口问道:
“夕玦是谁呀?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官家是不是也会搂着她哄着她呀?”
赵祯这才明白,妼晗原来竟是在吃自己的醋,可这要如何解释呢?
他想着还是实话实说吧,反正等此次历劫结束,妼晗还是要回到九重天的,只是到时候碍于身份,他们之间便无法像现在这样紧紧相拥了。
“小傻瓜,夕玦就是你呀!”
“啥?”
妼晗心里想过官家会给她的一万种解释,却没想过官家会这样说,当真是一头雾水,一脸懵逼。
“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小珠儿现在已经是天上的神仙了吗?其实你之前也是天上的神仙,那个时候你就叫夕玦。
在九重天上,我就心悦于你,可是你是我的妹妹,我们没有办法做夫妻。
后来你把天尊的神牛炖了火锅吃,我们就一起被罚下凡历劫了,你喝了忘川水,所以九重天上的事情都忘记了。”
妼晗看着官家说得一本正经,虽说这事确实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可是莫名其妙地,她就觉得官家说的是真的。
不过她在九重天上,居然敢把天尊的神牛炖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听到这,她晚膳倒是想吃牛肉火锅了。
“你呀,还真是一个小吃货!”
赵祯以为她会说他编故事哄她,没想到她听完,就只馋那牛肉火锅,只能苦笑不得地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
不过对比吃火锅,赵祯倒是觉得眼前的秀色更加可餐,虽然太医说胎坐稳前不能行敦伦之礼,但一亲芳泽还是可以的嘛!
不过亲完,赵祯就后悔了,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这大冬天的,欲火焚身的官家又叫水,洗了个冰水澡,这小兄弟才老实了。
小喜子和延禧殿的一众宫女内侍们在门外,都憋着不敢笑。
妼晗又羞臊了个大红脸,一边吃火锅,还一边说:
“这天真热呀!”
“这三九寒冬的,不是天热,是娘娘的心热吧,被官家给捂热的吧!”
月姑姑在旁边打趣道。
“姑姑你吃块牛蹄筋吧!”
妼晗本就害羞了,听月姑姑打趣她,便赶忙夹了一块肉给她。
“娘娘这是在用吃的堵姑姑您的嘴呢!”
小钏儿也在一旁凑趣。
瞧着延禧殿又恢复了往日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样子,赵祯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