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赵祯将曹皇后奶娘在皇贵妃的点心内下毒,还企图推皇贵妃落水,幸亏宫女小珠儿忠心护主,皇贵妃与皇嗣才逃过一劫的事和朝中大臣原原本本道来,并以皇后戕害皇嗣为由,欲再度废后。
不料众位大臣却坚决反对二度废后,宰相、太傅、太师、太尉一众股肱之臣皆跪在殿前死谏,宰相率先开口:
“官家之前以善妒之名废了郭皇后,已开了本朝废后先例,如今要再度废后,乃是亘古未有呀,实非明君所为。”
太师也附议,并为皇后说情:
“官家素日专宠皇贵妃,才招致皇后奶娘不忿,毒害皇贵妃及皇嗣一事乃皇后奶娘一人所为,皇后并不知情,官家现已仗杀奶娘,其罪已诛,怎可再牵连无辜呢?”
赵老将军也出列,跪倒在官家跟前,掷地有声地说道;
“皇后父兄如今在为我大宋朝镇守边关,若是官家执意废后,岂不伤了边关将士的心,若是边关有失,则会动摇国本呐!废后之事万不可行,还请官家三思呀!”
“宰相大人、太师大人和赵老将军所言极是,我等附议,还请官家三思而后行呐!”
一众朝臣纷纷跪在殿前,磕头死谏。
赵祯前思后想,曹氏相比郭氏,还是要收敛许多,此事是不是她指使的,眼下也没有确凿证据。
而且众位大臣所虑也是他心中顾及的,曹氏的父兄在边关镇守,若因废后一事失了将士之心,确实会危及江山社稷,废后一事只能作罢,下旨曰:
“皇后曹氏奶娘戕害妃嫔,现已杖毙,曹氏御下不严,禁足坤宁殿一月。”
“官家圣明。”
诸位大臣见官家终于不再执意废后,齐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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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殿内,皇后曹氏听闻官家罚她禁足一月,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奶娘为了替她出气,被杖毙,曹皇后从小是奶娘带大了,自然也是心痛万分,可是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如何敢再偷偷祭奠奶娘呢?
只能在心里偷偷抹泪,午夜梦回之时,想起奶娘对她的那些好,醒来枕畔全是泪。
曹氏原本就沉默寡言,如今奶娘一走,她的话就更少了,宫女和内侍们也落井下石,在她禁闭期间,就给她送些残羹冷炙,她也只得含着泪默默地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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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中,妼晗也是好多天都是独自坐在床上,一言不发,有宫女来伺候膳食,喂什么就吃什么,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就连官家来了,她也一样不理不睬。
太医把过脉,战战兢兢地说:
“皇贵妃这是过度伤心导致的,时间久了,恐会伤及龙胎,只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微臣无能,治不了娘娘的心病呀!”
赵祯知道这事也怪不了太医,摆摆手让他退下。
他轻轻地走过去,抱着妼晗,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怪我没有重惩皇后,替小珠儿讨回公道,你要是心里有气,就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不要伤了自己,小珠儿肯定也不想看你这样的。”
赵祯拿着妼晗的手就往自己身上一通乱捶。
妼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赵祯的怀里,哭着说道:
“从前在教坊司的时候,其他舞姬都欺负我,往我被子里头放蟑螂放死老鼠,小珠儿明明比我小,但她总是护着我。
每次我们都一起被管事的公公罚,有时候挨鞭子,有时候关禁闭饿肚子,我跟她说,让她不要护着我,就可以不用挨罚了,可她说好姐妹就要有难同当。
那些日子,若不是有小珠儿在,我肯定是熬不过来的,现在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她还没跟着我享几天福呢,就又为护着我死了,若不是我,小珠儿她就不会死了,明明该死的人是我。”
听妼晗终于愿意开口了,赵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他赶忙安慰道:
“小珠儿不该死,你更不该死,该死的是那些欺负你,要害你的人,那个下毒的毒妇,还有太医宫里给她毒药的内侍,我都已经下令杖毙了。
从前你没和我说教坊司的人,往你被子里塞死老鼠、死蟑螂的事呀,我现在马上就叫人将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全都杖毙,好不好?”
妼晗摇摇头,说:
“算了,都过去了,她们现在内狱服苦役,已经算是得到报应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想杀孽太重。”
赵祯将怀中的泪人儿抱得更紧了些,说道:
“我的妼晗真是人美又心善,小珠儿现在肯定已经登上仙界了,日后你们定还有重见之日的。”
“真的?人死了真的会成仙?官家不是哄我的吧?”
妼晗瞪着一双还挂着泪珠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问道。
“君无戏言,我又怎么会骗你呢!”
不过赵祯倒是并不想那么快返回天界。
在九重天,他同妼晗是嫡亲兄妹,他下凡以后才知道凡人为何写下“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样的诗句,若是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做神仙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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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珠儿确实如赵祯所言,回到仙界了,纤腰看她回来,高兴坏了,她们都下凡历劫了,仙鸾宫里只剩她,偌大的宫殿都冷冷清清地,不过还好有“观天镜”,可以看到她们下凡历劫所经历的种种。
纤腰带绿珠到司命宫中时,绿珠看到“观天镜”前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神仙时,都惊呆了,这里头甚至还有从下界专程上九重天,就为了凑热闹的土地公土地婆。
幸亏纤腰与她身材都瘦小,好不容易穿过层层仙流挤进殿内。
绿珠正好看到凡间的夕玦在为她伤心,真想再下凡一趟,告诉妼晗自己没事,只是碍于天规,还是安安心心地和众仙一起吃瓜吧!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过不了多久,她和夕玦就能在九重天重聚的。
不对,好像还有两次劫要历呀!
想到这,绿珠的心又哇凉哇凉的了,也不知道下次会抽到什么样的命簿,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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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过完年就到了热闹非凡的“上元节”了,赵祯见妼晗还是郁郁寡欢,便想着微服出宫带她去看看花灯夜市,给她疏解一下心结。
官家要微服出宫,皇城司的侍卫自然是要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地做好护卫工作的。
今日妼晗里头穿了一身云雁细锦的衣裙,外面披了一件银狐轻裘披风,略施粉黛,因近来过度伤心,有些弱柳扶风之态,瞧着倒是更惹人怜惜了。
官家则穿了一身靛蓝色的对襟窄袖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
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墨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外头还披了一件白色的大氅,风帽上是雪白的狐狸毛。
他们这一对走在东京的街头,引得那些百姓频频注视,都在好奇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带着小娘子出门看花灯,这模样也生得太好了吧。
在上元节这日,大家除了吃浮元子,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出门看灯,还有不少红男绿女们在夜市的花灯间找寻意中人。
整个东京城里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赵祯怕人太多,会将他与妼晗挤散了,便将妼晗紧紧地护在大氅里,只将她的小脸露出来。
妼晗是第一次看花灯,花灯式样繁多,造型美观,新颖别致。
有玲珑剔透的宫灯,有会打转的走马灯,有造型可爱的兔子灯,有吉祥如意的荷花灯,有舞姿婆娑的仙女灯,有色彩鲜艳的孔雀灯,有象征祥瑞的龙凤灯......
看得她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还有随处可见的卖灯的小姑娘,看到他们,心中惊叹:这位公子和他的夫人真是比画上的神仙还要好看呐!
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拦住两人,说道:
“公子,给小娘子买只兔子灯吧,这兔子灯是三头并列一体的,中间的头很大,又叫‘兔婆’,两边头小的,叫‘细兔子’,看公子与娘子这么恩爱,定是新婚燕尔,买只兔子灯回去,定会多子多孙的。”
赵祯听了这小姑娘的话,开心得不得了,立马让小喜子付钱买下这兔子灯。
小喜子给了一锭银子,赵祯说:
“不用找了,你这么小怎么就出来卖花灯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我爹他卧病在床,干不了重活,就只能做些手艺,我娘要在家奶弟弟,我就帮着娘卖些花灯补贴家用。”
这瞧着也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说起身世,有些哽咽地说道。
“再给她两锭银子。”
妼晗看着这卖花灯的小姑娘着实可怜,便开口说道。
小喜子又拿了两锭银子给她。
“公子和娘子都是大善人呐,我回去定会日日给你们烧香的,公子娘子定会子孙满堂的。”
小姑娘接过银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给他们磕头。
妼晗将她扶了起来,还将她额前乱了的鬓发重新整理好,谁知那小姑娘的袖中竟藏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朝着妼晗的腹部就要刺去。
幸亏赵祯眼疾手快,一把将妼晗揽到身前,用左手手臂去挡那匕首,鲜血飙出,将外头的大氅都染红了。
匕首上淬了毒,赵祯立即点穴封住了手臂四周的筋脉。
皇城司的侍卫都身着便衣紧跟在四周,见官家被刺伤,
大喊着:
“有刺客,快护驾!”
几名侍卫立即将那刺客拿住,谁知那刺客口中含着毒药胶囊,见刺杀行动失败,咬破胶囊,当场便毒发身亡,没了气息。
开封府尹包拯也带着官兵赶到,见官家受了伤,赶紧将他送到了最近的八王爷府邸。
八王爷正准备带着几个丫鬟出门看花灯,就见着侍卫背着受了伤的官家,身旁还跟着忧心忡忡的皇贵妃,一行人匆匆往他府内来。
他赶紧将官家带到正殿卧室中,太医局的太医全部倾巢而出,来到八王爷府邸。
这毒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幸好官家及时封住了周围筋脉,否则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见妼晗拧着双眉,眼圈都红了,赵祯不顾手臂疼痛,还反过来安慰她:
“一点小伤,没关系的。”
太医们给官家手臂上敷了伤药,又煎了补血的汤药,妼晗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地喂官家服下。
赵祯故意瘪着嘴,说好苦,妼晗无奈,只能问八王爷:
“不知皇叔府里可有蜜饯。”
“有的,幼薇,你赶紧去厨房拿一罐。”
八王爷从刚才就直勾勾地盯着妼晗瞧,毕竟在九重天上,夕玦可是他打算娶的神侣呀,如今下凡历劫,居然被自己这个便宜侄儿捷足先登了,此刻再见佳人,心中自然还有许多意难平的。
赵祯也看到八皇叔一直瞅着他的可人儿,当下就吃醋了,故意“咳嗽”了两声,妼晗赶忙给他拍了拍背,着急地问: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到妼晗如此紧张自己,赵祯心里受用极了,立马用挑衅的眼神瞟了八皇叔两眼。
八王爷心想,在凡间就便宜你小子了,等历劫结束,我就立即向天帝求娶夕玦,你回了九重天,可是她的嫡亲兄长,看你还怎么同我抢。
两人就在妼晗眼皮底下,用眼神来回杀了几百回合,妼晗浑然不觉。
“蜜饯取来了。”
幼薇拿着蜜饯进来,把盒子交给妼晗时,方才敢抬头看了皇贵妃一眼。
皇贵妃果然如大家传说的那般,惊如天人,可为什么会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呢。
妼晗看着这个花容月貌的丫鬟,也觉得虽是初见,却像是故交的感觉,不过眼下她担忧官家的伤势,并未深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