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城这边的凉州侯,和他的将士们,亦好不到哪里去。
平日里向来以整洁正经形象出现在人前的海大人,今早却罕见的顶着个鸡窝头走了出来,乌黑的眼圈就跟抹了碳粉似的。
不过倒是没人笑话海大人,因为大家都无精打采。
坐在饭桌上,凉州侯忍不住埋怨起来。
“老师,这苏焕是打算玩疲敌之计,咱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侯爷说的是,咱们今天趁早安排一下将士们轮流休息,他苏焕不让咱们晚上睡好觉,咱们就白天睡。”
“好,我马上让人去安排。”
另一边泉城的幽州侯,虽然没有事先跟凉州侯和海大人商议,但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养精蓄锐是非常重要的,一支疲惫的部队,可没法跟对方作战。
大晚上你能派骑兵骚扰,难不成白天你还派骑兵来骚扰,真当我城墙上的弓箭手和强弩是摆设不成?
白天射不中你,晚上还射不中你?
忽忽悠悠的,时间临近中午。
卢城和泉城两个城池的一大半将士,正在补觉呢,站岗的人脸上也现出疲惫之色,一个个站着忍不住只打哈欠。
正在这个时候,远方忽然冒起阵阵烟尘。
哒!
哒!
哒!
大军前进整齐划一的步伐,在远方响起,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嘹亮的号角声,在苏焕进军的队列中响起,最前方是一辆辆装着铁盾的巨盾战车。
卧槽!
这下苏焕的大军是真的打来了!
“敌袭!敌袭!敌袭!”
呜呜呜~~~
城墙上头,短促尖锐的预警号角声响起。
正在补觉,还处于睡梦中的将士,顿时被强制喊醒。
挺直腰杆坐在床上,脑子里一团浆糊,缓了好一阵才慢慢恢复清醒。
“干!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骂骂咧咧的将士们顾不得许多,连忙披坚执锐打算迎战苏焕的大军。
凉州侯和海大人,也在第一时间赶到城墙上,查看远处的情况。
战车、投石车,还有起码至少好几万的军队,苏焕这是打算来真的啊!
“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然而......
苏焕的阵列中,将士们举着盾牌,驾驭着巨盾战车和投石车等器物,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紧张的神色。
王将军、秦将军、林将军三人在后方,微笑着望着开出了近几里的大部队,却压根没有发起总攻的意思。
“晚上睡不了,还想在白天补觉,美得你们!”
没错!
这依然不是正式的开战,只是装模作样的佯攻了。
不过佯攻归佯攻,该打还是得象征性的打几下,不能让对方放松下来。
原本距离卢城、泉城三十里的部队,向前推进了整整二十里。
大部队停下,战车却慢慢往前挪。
直到投石车接近极限攻击距离,而弓弩又没法攻击到自己,将士们这才开始装填流明火石弹。
咻!
流明火石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城墙和城墙内沿触地炸开,燃起一阵阵烈火。
守城的两州联军,忙的手足无措,连忙招呼人取水灭火。
可流明火石弹里面装的是火油,拿水一浇,火势反而愈大了。
“这是火油!不能用水!快让人取土来灭火!”
某个聪明的将领,见形势不对,连忙呼叫人拿土来灭火。
一颗接一颗的流明火石弹接踵而来,敌方的大军却迟迟未动,凉州侯和海大人躲在城墙后,望着苏焕的大军,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老师,苏焕好像不打算发起总攻,这火弹虽然恼人的很,燃烧起来很麻烦,但爆炸的威力其实不算特别大。不说没有用处,但用处终究比较有限。”
“侯爷,臣以为苏焕依然是在佯攻,他的大军始终停留在弩箭的射程之外,投石车的距离把控也非常精准,它碰得到咱们,咱们却碰不到它。”
凉州侯又不是傻子,看的出来对方大概是没有总攻的打算。
可情况依然跟昨晚一样,处于一种非常纠结的状态。
你既不能不防,又不能让所有人不睡觉全守在这里准备打仗。
“侯爷,苏焕此计甚毒,他这是摸准了咱们不敢松懈,打算用这种白天黑夜不间断骚扰咱们的战术,让将士们没法好好休息,一颗心始终吊在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啊!”
“这......”
一开始或许是阴谋,发展到现在,那就是阳谋了。
苏焕可不觉得对方是傻子,看不出自己的意图。
可阳谋之所以叫阳谋,就是你知道了也拿我没办法。
既然你打算固守城池,那进攻或者撤退的主动权,就等同于直接放弃了。
流明火石弹的燃烧效果,比爆炸效果强得多,爆炸的威力却比不了地雷、炸弹,没法做到什么火力覆盖。
但胜在爆炸的声势极大,足够达成骚扰的目的。
最重要的在于,这玩意它轻啊!
能在安全的距离内,用投石车丢到卢城、泉城的城墙附近,折磨敌军足够了。
白天一整天,苏焕的大军依然维持着昨晚的节奏。
咱也不多丢,隔一个时辰或一个多时辰,就给你们来一轮。
想睡觉?
那是不可能的!
敢放松不管,那更是不可能的!
“行了,也丢了好几轮了,该接着散步了。”
王将军和秦将军相视一笑,开始向将士们下令,全军进发十里。
泉城和卢城的敌人,此刻无须多说,都已经反应过来苏焕的大军想干嘛。
正以为事情该这样下去,一部分将士们堵着耳朵,退到后方打算休息时,短促的号角声再次将所有人惊醒。
“我艹你大爷的!有病是不是?他苏焕喜欢丢就让他丢去,反正他不打算进攻!”
“敌袭!敌袭!敌袭!苏焕的大军动了!正在向咱们逼近!”
“卧槽!”
紧握着拳头在床上猛砸了一下,发泄心中的怒火。
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又又又又披坚执锐,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打算集结作战。
某些聪明的将士,索性铠甲都没脱,直接拎着武器就往门外走。
等他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准备应对苏焕的进攻,凉州侯和海大人,却看见苏焕的大军停在十里开外,几匹快马脱阵而出,来到城下不远处。
全副武装的黑甲铁骑,手里拎着一个扩音铁喇叭,朝城墙上头的凉州侯和海大人等敌军喊话。
“王将军让我来问一下,你们睡得好吗?”
“你们醒啦!那我们可就回去了!”
“咱们晚上再见!”
一轮接一轮的骑兵,轮番过来喊话嘲讽。
城墙上的守军弓箭手,气不过射箭,箭矢却落在人家几十米开外,根本也碰不到人。
就这样一连两日过去,凉州侯、幽州侯和海大人,以及麾下的将士们,一个个黑眼圈都快掉到了颧骨处。
守城军的人一个个气的眼珠子通红,拳头都全攥出血了。
“侯爷!咱们跟苏焕的大军拼了!我忍不了了!”
“我也是!开城门跟他们拼了!”
这一刻开始,他们原本因没有休息好,暴躁的心情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而另一边,永太大运河一座山峰的小河道处,已经布置好了插着蓝龙旗的战船和小型的水行战舟。
苏焕站在山头,山风将衣襟和头发吹起,目光落在汹涌东流的河面。
“时机,差不多也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