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我看见空中莹莹亮起的绿光——是劳伦左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身侧的卡西尔拉住了我的右臂。
在我出声之前，李大壮打开了车厢里的悬挂灯。
骤然亮起的光线让我看清了车厢里的情况。李大壮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他穿着萝莉装和猫一样反重力地挂在车厢的侧壁上，眯着眼睛。
劳伦左的右侧口袋旁生出几根坚硬的白色骨刺，将拇指姑娘所在的地方围成一个圆球，他的手指骨节推开一点窗户缝隙，正在向外看。
我顺着卡西尔的力道站起来重新坐回位置，然后和被猫抓了屁股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我的尾巴它骨折了，三分之二处正在迅速肿胀。
虽然这种小伤几个小时就能恢复如初，但是它的疼痛酸麻是一点都不打折扣的啊！
“到哪里了？”我顶着扭曲的表情冷汗森森。
劳伦左将车窗完全拉开，从外面涌进嘈杂的烦躁和不安，这种算不上柔软的情绪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四周。
路的尽头就是妖怪大学的正门，但眼下这条路被正在喷气的魔法火车、嘶叫的蜥蜴、矮人的滚轮车堵得死死的。
长队里不耐烦的巨人单手拖着行李箱，随手捞过身旁地精头上的萝卜帽子扔在嘴里咀嚼，秃头的地精震惊地摸着光溜溜的头皮然后发出一声尖叫。
穿着制服的交通司疏导员快速穿梭在拥挤的队伍中，左手刚给一个独眼矮人扣好安全帽，右手就立刻写好一份处罚通知粘在没有穿裤子的半马人身上。
嘴里还在不断劝说那个秃头地精让他坚持住不要晕过去，巨人迟钝地低下头不解地看着疏导员，委屈地张嘴把沾满口水的半只萝卜帽子吐在疏导员头上。
而他扛着梯子的同僚被两只打架的地鼠绊了一脚，手里的梯子飞出去打到了牛头人的背，牛头人立刻回头对着后面的熊精一个左勾拳。
捧着自己头颅的幽灵女士被拳风波及，画着精致妆容的头咕噜噜地滚到巨人的行李箱下尖声惊叫：“我的头！别踩我的头！”
天上传来破空之声，一只老鹰勾着自己主人的背带呼啸而过，气流将带着闪亮荧粉的小型精灵吹了个倒仰，摔进我们的车厢里。
她站在我的手掌心里整理好背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荧粉撒在翅膀上，冲我摇摇手，颤颤巍巍地重新飞起来，和伙伴叽叽喳喳地掠过堵塞的要道。
李大壮伸手勾到一点飘落下来的荧粉，裙摆随着粉末慢吞吞漂浮起来。
他兴奋撸来几只精灵，把荧粉沾满了全身，无视了我和卡西尔的阻止，顺着风向从车窗飘出去。
车前的独角兽不安地打着响鼻：它的身旁路过了一队把自己闷在黑色袍子里的吸血鬼，劳伦左从前门出去安抚瑟缩着的独角兽。
能让平日里寂静的街道变得这么热闹的原因只有一个——我福至心灵地想起那份贴在宿舍楼前被我忽略的通知：今天是交换日活动的开幕式。
***
回到学校的路被完全堵死，我们决定提前下车。
劳伦左带着拇指姑娘融进泥土，用死灵骷髅的方式在地下游走，他走过的地方鼓起隆包，像大地的血管，一路从众人脚底蔓延到校门口。
我颤颤巍巍攀附在马车顶部，把翅膀从衣服里抽出来，太久没有舒展它们，挥舞双翅的时候我感到一阵陌生的艰涩感。
我本来以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用不到这对儿生锈的稚嫩翅膀，因此已经很久没有在泡澡后给它上生长素了。
平时把它绑在后背上遮遮掩掩，这个行为其实非常不利于翅膀肌肉的舒展和放松。
正常来说，在魅魔缓慢且长久的发育期里，一双小肉翅的长度会以平稳的速度稳健递增。
但按照妖都世界纪录记载，历史上曾有一个魅魔用长生之泉的水液日夜浸泡自己的翅膀，最后他的翅膀展开长度达到了惊人的二十米。
可惜最后由于机体无法给过长的翅膀供给，拥有史上最长翅膀的魅魔死于营养不良。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他真正的死因是由于混乱的私人关系：三百年前的妖都认为魅魔的翅膀长短代表着他们的床上能力，不少古老的贵族家族偏好收集不同类型的魅魔情人。
如今已经很少有魅魔一股脑地追求这种堪称奇异的审美特征了，但位于神国境内的永生之泉却因此众人皆知。
热衷于青春永驻的种族用不吝啬把大把资产扔在护肤品的研究上，市面上有八成的矮人用护肤品都宣称自己有永生之泉的成分。
鉴于神国自身的封闭性，很少有种族能去辨别真正的永生之泉。
我和卡西尔展开翅膀低空飞行，从一众排队的来客上方飞过。
期间我抓到了在空中不断旋转跳跃的李大壮——他正在空中尝试不同的游泳姿势，并得出结论：蛙泳行进的姿势最快。
我没有遮掩自己的种族特征，所以上空越过时偶尔能听到某些不友好的评价，还是故意用标准语说的。
为了躲开高大的的巨人，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从一旁身材低矮的兽人族群上飞过。
其中有几只留着长长板牙的兽人对我们两个比着下流的手势，在李大壮发出不好惹的低吼声后，他们被激怒了，试图跳起来拽我的小腿。
我缩紧身体，努力控制方向，但对于一个飞行新手来说平衡是很容易被打破的。
在躲过三个弹弹球一样的兽人后，我一头撞在了某个萨满的长拐杖上，与此同时，我的尾巴被人抓住了。
身后那几只具有啮齿类动物特征的兽人留着很长的指甲，毫不在意地把尖锐的手指戳进我的尾巴肉里。
他们嘴里讲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一遍笑着收紧小臂，骨折过的尾巴瞬间传来如同被折断一样的刺痛。
我不想在这些不怀好意的兽人面前露怯，但疼痛的程度在我意料之外，我忍不住发出短促的惊叫。
被卡西尔接住的李大壮肉眼可见地生气了，他的脸色在不断涨红，这是虎化前的征兆，但他似乎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会变成美少女的猫。
现在的我+李大壮的战斗力=半残+小猫咪。
作为熟知管理总务各项规定和制度的我有自信在事后把这几个兽人全部送进去。
但在那之前，没有随身携带各类防护措施的我怎样把这场冲突的伤害降到最低是个问题。
我握住尾巴的末端，减轻被拉拽的疼痛，看向逐渐逼近的兽人，实在不行就只有试试我那个与生俱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