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丁志国厂长的车已经开到了厂里,他急忙从车里走下来,先是询问了事情的基本情况,接着走进失火的库房,查看厂里的受损情况。
丁志国厂长走进厂会议室,除了几位警察,事件的亲历者都在现场。
江安哭丧着脸,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江小荷把他拉到身边,蹲下身来看着他。弟弟的脸胖胖的,眉眼间能找到父亲的样子,尤其是他厚厚的嘴唇,更像父亲。
因为受了惊吓,弟弟的眉头紧紧皱着,她让江安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煮鸡蛋,鸡蛋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她想弟弟也许还没有吃饭。江小荷脸上带着笑容,把鸡蛋递给弟弟,江安接过鸡蛋,大口吃起来,屠瑞华这才想起,这么晚了,竟然忘了儿子还没吃晚饭,想到这里,屠瑞华一脸的愧疚。
“安安,别着急,不够吃,我书包里还有一个。”
江安一边把蛋往嘴里塞,一边冲姐姐摇摇头,摇头的时候,她看见弟弟的嘴角想要抽泣,但还是忍了回去。
江小荷背过脸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又逗得弟弟大哭,等弟弟吃完,她蹲在地上轻声说:“安安,今天晚上的事我听说了,但结果还没有确定,姐姐只想知道,你昨天到了厂里之后都发生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人,和谁一起玩的。你好好想想,也许这些事能对我们有帮助。”
江安已经把鸡蛋吃完了,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嘴,想了想,说:“车间有很多布料,妈妈让我到外面玩。后来我在厂里遇见了几个小孩,玩着玩着我们就进了车间旁边的一间房子里,房子里很漂亮,那里有很多布,各种颜色的,这时一个十几岁的哥哥给我一大把擦炮,还给我一盒火柴,我过年的时候玩过擦炮,只要将这些擦炮轻轻地在盒子上擦一下就会点燃,但那个哥哥说,擦炮有些潮,如果点不着可以用火柴。”
江小荷听到这里,心已经缩成了一团,她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用眼睛的余光向程兰娟看了一眼,程兰娟表情冷静,但她的手紧紧地扣住椅子的边沿。
江小荷继续问弟弟:“那个大哥哥是谁,长什么样?”
江安回答道:“个子和你差不多,头发是卷的,穿一条牛仔裤,我不认识他,他把那些东西给我就走了,我当时还觉得他人特别好,怎么会送我那么多好玩的。”
江小荷“呸!”了一声,她依然压住心中的愤怒,继续问道:“你在库房里玩擦炮了吗?”
江安摇摇头。
江小荷继续问:“你在库房里点火柴了吗?”
江安又摇摇头。
江小荷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看身边的警察,继续说:“你好好想想,擦炮是你最喜欢玩的东西,你怎么没有拿到这些东西就玩?”
江安说:“妈不让,妈每次带我进厂前就跟我说,不让我把鞭炮类的东西带到厂里。”
江小荷的脸上再次浮现了笑容,她点点头说:“很好,我就知道安安很乖很听话。”她继续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想玩这些擦炮,就跑到厂区大门外,那里正好有一群小孩,他们看到我有擦炮就很想玩,但我很珍惜这些只有在过年时才能玩的东西。我们在厂区墙外玩摔面包,谁赢了就玩一根擦炮,正玩着,一个阿姨过来把我拉起来就走。”江安慢慢回忆着。
江小荷继续问,“那这些擦炮和火柴现在在叫哪呢?”
“那个阿姨从我身上拿走了,之后又交给了警察。”江安说。
“那个阿姨是谁?”江小荷问。
江安把手指指向了坐在角落里的程兰娟,“是她!”
程兰娟已经坐不住了,她从角落里站起来,声音有点结巴:“是我……拿走了,这是他……是他纵火的证据!”
江小荷站起身来,对程兰娟说,“你刚才已经听到了,我弟弟说没有在库房里点火。”
程兰娟瞥了一眼江安:“一个小孩子的话,怎么能信,他说没在库房里点火就没有了?厂里人是不准带火进入厂里的,我们现场抓住了这个小孩,那就是这小孩干的。至于谁给他的火柴,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谁给了他火柴,谁就有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江小荷的语气变得强硬。
说着,江小荷转身对几位警察说:“请几位警察叔叔把刚才程兰娟交给你们的火柴拿出来。”
一位高个子警察皱起眉头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李队说:“给她!”
江小荷拿起火柴盒,说,“我小时经常糊火柴盒,常规的火柴盒长5厘米,宽3厘米,高2厘米,这盒火柴就是这个尺寸。这个尺寸的火柴盒里装有50根火柴。”那些警察惊讶地看着江小荷,连这些细微的事她都知道!
江小荷继续说:“大家都知道,小孩子玩的擦炮由于擦火时间快,一般不会引燃物品。要想快速引燃布料,这盒火柴一定是罪魁祸首。这盒火柴是一盒新火柴,我们现在就开始数,如果这盒火柴里少了一根火柴,证明厂里的失火案与我弟弟有关,如果一根没少,那么纵火者另有他人!”
一屋子人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这盒火柴上,从1开始数,在不到1分钟的时间里,每一秒钟都牵动人心。当大家数到50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屠瑞华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下来,接着,她朝那个平时最喜欢出风头,而此刻却坐在角落里的女人看去。
“是程兰娟!”屠瑞华站起身来,说:“事情已经很明显,王立明当车间主任时,程兰娟和王立明走得很近,王立明降职,而我当了车间主任,程兰娟一定是不满意的,我想过他们会报复我,所以我处处谨慎,严把质量和安全关,但没想到他们想到了这样卑鄙的手段来陷害我!”
程兰娟从椅子里跳起来,指着屠瑞华骂道:“你胡说八道!你栽赃陷害是要拿出证据的!”
“证据在这里!”江小荷看见,唐皓宸将一个身穿牛仔裤,烫着头的男孩从门外推进来,那男孩低着头,眼睛淤紫,像刚被人暴打过。
江安看见男孩,立即从母亲身边站起身来,说:“就是这位哥哥!是他给我的擦炮和火柴!”
嵩阳县服装厂的会议室,灯光有些昏暗,而此刻,坐在角落里的程兰娟正准备沿墙往外走,那位年轻的警察方文达立即喝了一声:“站住!”
随着方文达的声音,几位警察“呼啦”一声全都站起身,他们立即关闭会议室的门。方文达对李队说:“李队,我们把这些人都带到所里去审吧?”
“不用!就在这里,你没发觉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吗?”说着,她喊来两名警察专门把守会议室的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位做笔录的警察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李队走到唐皓宸身边,说:“你说说,你是谁,你带来的这个人又是谁?”
唐皓宸说:“我叫唐皓宸,在一家印刷厂当司机,今天中午下班时,我发现刚买的自行车不见了,这辆车花了我将近两个月的工资,不能就这样丢了!我骑着同事的车跑了大半个嵩阳县城,满大街地找,我运气还不错,终于在天黑时在服装厂门口看见了我的车。最近很多人丢车,我想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悄悄躲在一边,等着偷车贼出现。
一转眼的工夫,我看见一个人从厂里跑出来,飞快地骑上车就跑。我紧追其后,那人从厂里拐出来,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道上,小道上有一个炒爆米花的,像是刚把摊子架起来,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就从小道上走出来,挡在了那人身前,我认识那人,他就是服装厂原来的车间主任王立明,因为我妈也在车间里当过女工。”
人群中听到王立明的名字立即传来唏嘘和喧哗声。
唐皓宸继续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王立明会和一个偷车贼有瓜葛,只见那个偷车贼和王立明说了几句话后就骑着车飞快向前跑,我追在那人身后,加快了速度,这时就听见身后有一声巨大的声音,应该是炒爆米花的锅响了,我没有回头,一直奋起直追,直到到了河边才把这个人抓住。
我正准备把他送到派出所,就听见派出所的警察都出警了,说是服装厂失火。我想到这个偷车贼刚刚从服装厂慌里慌张地跑出来,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我揍了他几拳,他依然说火不是他放的,只承认是有人指示他把火柴给了一个小孩,至于这人是谁,他不肯说,我又揍了他几拳,谁知这小子这么不经打,竟然被打晕了。
这不是很明摆着吗!一定是王立明,因为我亲眼看见王立明与这个偷车贼有交谈。正在这时,江小荷的妹妹江小枫来找我,说她妈厂里失火,人们都说是她弟弟放了火,还要赔偿厂里的布。听到这事与江小荷家有关,我就更不能放过这个人了。我让江小枫赶快回去告诉江小荷,立即到厂里把事情告诉厂里,我等这个人醒来后就把他来了。”
江小荷看着唐皓宸,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李队没有意识到,一场看似偶然的失火案,竟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刑事案件。此时,他朝方文达看了一眼,看来这位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人是学了点知识,不容小觑呀!方文达来队里没多久,就传言说他父亲是Z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他本来以为这人是个靠关系的草包,没想到还是有点实力的。不像他们这帮人,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只凭经验办案。
在李队的示意下,一名警察已经把手铐戴在了烫发头的手腕上。同时,他通知派出所立即传唤王立明,并将程兰娟一同带到派出所连夜展开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