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海》里,除了部分行星的时间和现实完全同步之外,大部分的行星都有着各自的自转周期,昼夜和现实世界不完全等同。就比如威兹玛星,因为自转较快,所以重力较小,时间也要比现实世界中的地球更短。当韩晓和云意离开已成废墟的避难所时,太阳已近黄昏。
奥列格的部下们虽被韩晓提前解放,但数名壮汉仍骑着被驯服的狮鹫,忠心耿耿地徘徊在不远处,等候着他们的首领。虽然这些狮鹫并不能同避难所里的两只守护神狮鹫相比,但在目前的威兹玛星,已经属于除联盟之外最顶尖战力之一了。
韩晓和云意对视了一眼,推动着巴德尔和精卫来到了这群原住民面前。云意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韩晓见状,便对着排在队伍前头的那人说道:“你们的首领奥列格……已经战死了。死在了我们手中。”
众人沉默以对。韩晓也不多矫情,告知了他们避难所中发生的一切,包括仙特利兰王国的历史,最后也转达了奥列格的遗言。听完韩晓的叙述,那群原住民面面相觑,围着领头的一人讨论了起来。谈论的声音并没有刻意避开韩晓和云意,但他们两个并没有偷听他人谈话的兴趣,只是隐约知道氛围有着些许紧张。但当谈论结束后,数人只是远远地朝着巴德尔和精卫鞠了个躬,便打算离去。
“你们就这么走了?”见到他们这副反应,云意不由得开口问道:“不想为奥列格报仇吗?”云意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妥,毕竟从武力上来讲,失去了领袖的巴尔兹部落怎么也无法同联盟的雇佣兵对抗。而且他们也已经体验过一次了。
听到云意的问话,数人纷纷勒住狮鹫。一名壮汉出列朝着精卫解释道:“小姐,成王败寇,这是沙海的规矩。你们能够放我们走,没有赶尽杀绝,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说着,这名原住民又上前了一步,语气颇为激昂:“我们所能做到的,仅仅只有不再劫掠那个跟随你们的小孩所在的部落,其余的,请恕我们无能为力。”
云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她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此时被反呛一口,颇有一种使劲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们本就没有打算对奥列格所在的巴尔兹部落再做些什么,想来现在也只能放任他们离去了。
其实经过这一连串的打闹,这几个人也被折腾得灰头土脸,看上去颇为疲惫。韩晓和云意也都有些过意不去。但事已至此,就算他们再抱歉,也不能还回去一个完完整整的奥列格了。或许在这之后,巴尔兹部落会因为失去了奥列格这个战力而遭受更重大的损害,但这却不是韩晓和云意能够顾虑得了的事情了。
目送着数人离去,巴德尔和精卫也转身朝着远处飞去。在回到绿洲存放机甲结束游戏之前,韩晓还有一个人想见一见。
当韩晓和云意来到柯蕾莎部落时,埃利塞正坐在部落门口处吹着浮树的树枝。她吹出来的音节单调得不成乐曲,但努力吹奏的样子却又让人忍不住想给她加油。见到两台机甲从天而降,埃利塞眼睛一亮,立刻停下了吹奏,快速奔跑了过来。
“小埃利塞,你还好吗?”云意操控着精卫蹲下,亲切地询问埃利塞。
“埃利塞感觉很好喔。”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捏着拳头原地转了一圈,迫切地朝着精卫问道:“姐姐姐姐,埃利塞有长大一点了吗?”
云意轻声笑了,伸出手,让埃利塞站到精卫的手掌上。“有的喔,小埃利塞。让姐姐看看,喔,不仅长高了,体重也增加了不少!”云意轻声说道:“只要努力下去,小埃利塞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
听到云意这么说,扶着精卫蜷曲手指朝着远方眺望着的埃利塞,也不禁回过头来用力地上下点了点:“好开心!埃利塞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见到大孩子和小孩子玩到了一起,韩晓也松了口气。奥列格的事情韩晓也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云意看上去则要比她自己认为的更加失落。虽然才见面过几次,不过韩晓已经习惯了这个笑嘻嘻的学妹。比起苦恼着的云意,还是开心玩闹着的她看着更顺眼。
过了一会,韩晓推了推睡得四仰八叉的薇薇,让小姑娘从贪睡的梦境中醒来。
“嗯?爸爸?”薇薇揉着睡眼问道。
韩晓轻轻梳理着薇薇睡乱了的头发,使得小姑娘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眼看着又要倒头睡去。韩晓连忙指着外边说道:“薇薇你看,你还记得那个小姐姐吗?”
薇薇用力张大双眼,朝着埃利塞看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般,拍了拍手掌说道:“记得!薇薇记得!在蛋里吸收的第一个基因就是她的!”小姑娘双腿一蹬,就这样飘飞出去,离开了巴德尔的驾驶员舱体,来到了威兹玛星之中。
韩晓听到薇薇说的话,不由得扶额苦笑。原来薇薇之所以长着威兹玛星原住民的长耳朵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她对埃利塞的印象,居然仅仅只是第一个“食物”罢了。
见到一个精灵一般可爱的小女孩从巴德尔的躯体中飞出,埃利塞不由得呆愣住了。
“小埃利塞。”韩晓柔声说道:“你还记得那颗蛋吗?薇薇就是从那颗蛋里孵化出来的。”
听到韩晓的解释,埃利塞两眼一亮!牵起了飘飞过来的薇薇的手,大声地说道:“埃利塞要当妈妈了?”
“才不是呢!”
“不是的!”
两道声音重叠着响起。薇薇气得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而云意回过神来,因为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比薇薇的还要大,不由得羞红了脸。
听到两人大声的否定,埃利塞却不知道自己哪里搞错了,疑惑地歪着脑袋。不远处,远远看着几人玩闹的韩晓听到埃利塞的话语,也是尴尬得脸部抽搐。
夕阳西下,部落的老者点燃起了篝火,从远处呼唤着埃利塞的名字,一边朝着这边走来。云意将埃利塞放下。小姑娘有礼貌地摆着手道别,随后立刻朝着老者飞奔而去。薇薇也回到了韩晓的身边,只是神情有些依依不舍。小姑娘毕竟是第一次交到年龄差不多的朋友,韩晓心想。
“两位尊贵的客人,老夫有太多感谢,不知该从何说起。”老者向着韩晓和云意道谢。
“不必客气,老先生。”韩晓说道:“我们也是收钱办事罢了,谈不上谢不谢的。”
“不不不。”老者摆摆手说道:“就算只是照顾埃利塞这件事,老夫对两位千恩万谢都不为过。”
人家都说成这样了,韩晓再怎么客气也只能笑着接受。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便朝着老人询问道:“柯雷莎部落有受到附近游牧派部落的劫掠吗?”
“嗯,有的。”老人点了点头:“在这附近有一支名为‘巴尔兹’的部落,有时会过来。”
“是吗?”韩晓说道:“放心吧,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
听闻韩晓所说,老人先是一怔,随即两眼泛出泪花。他哽咽着道谢,几乎都要跪下来了。韩晓连连劝说不用,急得都想从驾驶员舱体里跳出来了。
最终在云意的劝导和埃利塞的搀扶下,老人总算是平复了心情。他看着远处的绿洲,眼神颇为复杂。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韩晓和云意说道:“两名尊贵的客人,虽说我在部落里也不过只是人微言轻的一个老头子罢了。但关于柯雷莎部落加入绿洲计划一事,我会同部落里的年轻人好好商量的。”
这对韩晓和云意来说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虽然柯雷莎部落只是一个比较弱势的部落,但绿洲计划本就是为了帮助他们而准备的。而且,每有一个部落加入,都会推动着这个计划前进一大步。加入绿洲,也会让埃利塞这样的孩子接受到合适的教育,也就拥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隔着视频通话互相对视一眼,韩晓和云意都显得有些许开心。
同老者和埃利塞作别,韩晓跟云意一起回到了绿洲基地。巨大的玻璃罩扣在平原之上,反射着深红色的日光。从底部的入口飞入,巴德尔和精卫沿着机甲专用的空中通道,前往体育场地下的格纳库。
一路飞来,韩晓看着窗外远处的居民区,不由得有些感慨。先前他过来时,是为了采购机甲和领取任务用的资源,并没有仔细地观察过绿洲基地。现在看来,这片地区的威兹玛星原住民们要比外面部落里的开心不少。从耳朵就能看出来,韩晓心想。埃利塞和奥列格他们的耳朵总是警戒地竖起,而绿洲部落里的原住民们则更多的是将耳朵放平。
韩晓不禁看向薇薇。修长的耳朵从黑色的长发里穿出,正一上一下地抖动着,第一次来到绿洲的小姑娘兴奋地打量着四周。似是察觉到了韩晓正在看着自己,小姑娘也疑惑地抬起头来,对上了韩晓的目光,随后甜甜地笑了。
韩晓也对着薇薇笑了一下,随后把视线移开,认真地操作起机甲来。
由于格纳库全是由人工智能负责,所以韩晓也没有在此处见到其他的NPC或者玩家。他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机甲落下,两片机械钳一左一右,夹住了站立不稳的巴德尔。韩晓松开手柄,断开脑机连接。驾驶员舱体顶部打开,下一刻,沉闷的空气得到解放。
韩晓从罐子一般的舱体里爬出,伸展着自己的身体。在绿洲之中,就算不待在驾驶员舱体里,也可以正常呼吸;但是如果身处绿洲之外,在设定上,雇佣兵们是会受到额外的宇宙辐射伤害,是有生命危险的,所以一般是无法从驾驶员舱体离开的。
俯下身子,韩晓牵着薇薇的手,将她从驾驶员舱体中拉了出来。虽然明白薇薇能够漂浮飞行,且可以随意地穿透障碍物,但韩晓还是忍不住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女孩看待。
来到安全位置,存放处的机器也开始自己的工作。一道道弹锁抛起,将巴德尔固定在背板上,随后整个下沉,进入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中,由各种机器从上到下进行检修。
“好啦学长,这只是个动画罢了,等到下次上线还是会直接3D打印出来的。”云意轻松地说道。
“可别给我打印个坏的出来。”韩晓有些担心地说道。紧接着他向云意看去,询问道:“直接在这里退出就行了吗?”
云意点点头。星海没有限制玩家在哪里下线,不过重新上线时,登录地点会设置在临近的入口处。
“爸爸要走了么?”薇薇好奇地歪着头。
“嗯……”韩晓忍不住接着问道:“我退出了薇薇会怎么样啊?”
这下可把云意问到了,她皱着眉头琢磨着说道:“薇薇是巴德尔的装备,应该会进入休眠状态吧。放心吧学长,没太大问题的。”
于是韩晓只能摸了摸薇薇的头,轻声说道:“嗯,我……爸爸要先离开一阵,薇薇要乖乖待着,知道吗?”
薇薇抱住韩晓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薇薇会听话的,爸爸再见!”
一阵闪光过后,韩晓退出了《星海》,回到了自己的私人空间中。他只觉得游戏里发生的一切都恍如隔世。虽然那些事情都能清清楚楚地留在记忆里,但却仿佛隔了一面磨砂玻璃般,那些强烈的感受不再直接地影响现在的自己。换句话说,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而现在,电影结束了。
韩晓环顾四周,孤僻的古堡房间中,壁炉仍在自顾自地燃烧着。正如窗外的雪花,仍在永不停息地飘飞。而云意坐在壁炉前,手中翻着一本《波多里诺》。见到韩晓望过来,云意也收起手中的书,抬起头来对着韩晓笑着说道:“今晚还玩得开心吗?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