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意这么问，韩晓不禁回忆起了今晚的游戏历程。在《星海》里，他经历了不少事件，但在现实世界中，却只度过了两个多小时。
“很开心，很充实。”韩晓朝着云意认真地说道：“这个隐藏任务挺有意思的。”
“是吧。《星海》里的任务都挺有趣的。”云意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就像是小孩子找到了同好一般。她挪近了凳子，语速飞快：“这个隐藏任务其实还挺特别的，因为发生在威兹玛星。要知道这可是一颗很久远的行星了，资源少，任务也偏琐碎。在经过了几个版本的更新后，基本就没有人来这里活动了。这个任务拓展了威兹玛星的背景故事，如果是考据党的话应该会很惊讶吧，不知道他们看到我们传上去的任务报告会不会发疯……”
云意的话语就像是机关枪一般，让韩晓显得有些难以招架。但他并不讨厌云意对《星海》的狂热，让人觉得年轻人就该是这样。
“除了背景故事之外，我最喜欢的地方应该就是小埃利塞了。”云意兴奋地说道：“虽然奥列格和小埃利塞没有直接进行理念的交锋，但是两人一个代表着仙特利兰这个旧王国的余烬，一个代表着威兹玛星的未来，学长你不觉得这种对称在结构上很美妙吗？”
“是吗？”韩晓自己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点。不过想来，这几个NPC的设计都有其作用之所在。如果按照云意的说法，从中也可看出游戏设计师想要呈现的某些观念。喊着“这就是沙海的规则”的奥列格死去了；而为了部落里的其他人，奥利赛的愿望则是“希望能够快些长大”。一方是深谙生活规则的大人，另一方则是对待未来纯真乐观的孩子，这种对比确实有值得品味的地方。
“不过如果从整体的任务设计来看啊，很明显还有巨大的提升空间。”云意似乎打算说个没完，但韩晓也被勾起了兴趣，接过云意的话问道：“你是对哪里不满意？”
“留白太多！很多设定都处于一个开放式的状态，没有在任务中给予答复，使得这个任务没有闭环，有点可惜。”云意故作严肃地说道：“任务里头有很多地方我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比如说？”韩晓好奇地问道。
“比如说薇薇啊，身上全是谜。”云意撇了撇嘴：“就算我们假设那颗陨石其实是一艘宇宙飞船，那当薇薇还是颗蛋的时候，为什么要去吸收基因药剂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奥列格正是因为只使用了少数的基因药剂，才会最终被韩晓和云意所打败。如果没有薇薇的出现，韩晓他们同完全体的奥列格进行战斗，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
“啊！这个问题应该有答案。”韩晓忽然说道。
“怎么说？学长。”
韩晓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在和埃利塞道别的时候，薇薇曾经说过，她第一个吸收的基因就是埃利塞的。”
“居然！”云意瞪大了眼睛，脑子也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她激动地说道：“也就是说，其实并非是埃利塞的愿望唤醒了薇薇，而是因为她的距离离得足够近。她们的外形上确实有相似之处，那不相似的地方就是来源与各种基因药剂了吧。”
韩晓也点了点头，随后有点后怕地说道：“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奥列格，但如果薇薇就是这个隐藏任务的最终奖励，那还好不是奥列格先于埃利塞唤醒的薇薇。”
“学长，你的想象力也太跃进了。”想象了一下穿着白裙的小女孩版奥列格，云意也不禁苦起了脸。
“咳咳——”韩晓清了清嗓子，总结道：“也就是说，沿着我们之前的推理，那颗蛋其实是一颗空的蛋，所以才需要从外界补充基因数据，以生成合适的生物体。从薇薇和埃利塞外貌上的差异看，吸收多种基因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弥补差异吧。蛋虽然有穿透的能力，但是却没有漂浮的能力，薇薇则两者兼备。那么漂浮的能力应该是从基因药剂中得到的。”
“说不定正是因为避难所里正好有一处存放基因药剂的研究室，所以钻石飞船才会导航到这颗威兹玛星。”云意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样就说得通了。”
“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吗？”韩晓摆出一副学长的架子问道。
云意见状，轻笑了两下。她想了想，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苦恼半晌，还是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们跟奥列格之间的战斗，不知道可不可以避免。”
“你还在纠结这个啊。”韩晓忍不住逗趣道。
“毕竟事后想了想，好像他也没什么选择，我们之间也不是一定得战斗，是吧？”云意托着腮说道。
“你还记得我们在前往生产区的时候，你跟奥列格的谈话吗？”韩晓反问道。
“记得，他说我幼稚来着。”一想起这件事，云意心中的愧疚仿佛都变淡了些。
“虽然那个时候我说我不懂，但其实我心里还是有想法的。”韩晓站了起来，有点害羞地挠挠脸颊，说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从结果反推，就会认为总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就假设时间能够倒流吧，但如果我们不知道故事的最终结果，还是会做出跟当时同样的选择，不是吗？”
“确实。”云意点点头，认同道：“就算再怎么重来，我也还会选择同他战斗，他也同样会选择同我们战斗。因为我们都有各自的立场。”
“所以就别纠结这点了。”韩晓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接近十一点钟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云意张了张口，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心里扭捏了一阵，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同意。
摘下终端，韩晓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里的游研社社办中。几个小时前他过来的时候人还不少，不过现在已经变得稀稀拉拉。社办的前台处，除了章洋，胡信越和霍东升也都在。人数虽不多，但是既有大美女章洋，又有大帅哥霍东升，很难不显眼。
见到韩晓和云意走来，几人也纷纷挥手示意。
“聚在这里聊什么呢？”云意一把扑在了章洋背上，两只手不干不净地上下乱摸着。
章洋用力地拍了拍云意的两只咸猪手，没好气的说道：“还能聊什么，当然是你跟你的学长咯。”
“什么叫我的学长。”这话让云意一下子红了脸，嘟囔了两句，便收回了双手，不再乱摸。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韩晓好奇地问道。他是真的好奇。毕竟章洋和云意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些过分亲切了。他甚至都算不上普通社员，只是半途加入而已。这种搞不明白的事总让韩晓觉得似乎有什么大坑在等着自己往下跳。
“没啥没啥。”章洋似乎是误会了韩晓的疑问，暧昧地看了一眼云意，随后朝着韩晓摆摆手。
韩晓一脸问号，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十一点了，有人要去吃个夜宵吗？”霍东升提议道。
见到他邀约得如此自然，韩晓对帅哥的社交能力——主要是脸皮厚度——不由得肃然起敬。他本想拒绝，但心里又确实有问题，想要问清楚，便举手示意自己参加。
云意见韩晓没有拒绝，连忙也举起了手，大声说道：“我也去！”
“好嘞两位客人，请上座！”
“去吗？章洋姐？”云意搂着章洋的脖颈，贴着她耳边说道：“我一个人去有点尴尬的。”
“尴尬？你这小妮子原来还知道要脸啊。”章洋都快被气笑了。实在拗不过云意，她也点了点头，认命地说道：“我也去。”
“我就不去了。”胡信越摆了摆手。他看了看眼前这两对男女，心想自己才没有做电灯泡的兴趣。他看着章洋，手指却指着云意，交代道：“副社长，你可要看好了她，别让她喝酒哈。”
云意鄙夷地看着胡信越，没好气地说道：“又把我当小孩子看。”
胡信越没理会，很有礼貌地同几人道别。他从社办门口走出去时，一些其他社员也都朝着他挥手示意。韩晓见此，颇为惊讶胡信越在社办中的声望之高。不过想来也是，虽然貌不惊人，但是在待人处事上，这位学长更有那种年长者的风范。
回过头来，章洋和云意打闹着，似乎也并不避讳两名男生。韩晓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对自己的适应能力颇为满意。
“东升，等下去哪里？”韩晓问道。一开口他就后悔了，心里十分尴尬。虽然见了两次面，但是他跟霍东升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交流。就连喊对方的名字，都让韩晓怎么念都觉得不对劲。
霍东升似乎没有察觉到韩晓的异样，而是亲切地笑着说道：“校外有一家大排档，等下我们就去那吧。章洋姐不喜欢太正式的场合。”
“嗯，好。”韩晓应了声，随后转头看向云意那边，结束了这段对话。他心里叹了口气，又一次感慨起帅哥的社交能力来。同时又有着一丝疑惑，正式的场合？吃夜宵还分什么正式不正式的吗？
没等他细想，霍东升便招呼二女，准备出发去校外。韩晓摇了摇头，也跟在了几人身后。
他们从活动楼离开，走在校道上。霍东升走在前头领路，云意依旧缠着章洋咬耳朵，不知在叮嘱什么。韩晓只是远远跟着，观察着四周。
夜晚的校园并不冷清。除了零零散散在散步的学生，偶尔也有兼职送外卖的同学骑着助力车经过。路边的座椅上，也坐着好几对情侣，互相依偎说着悄悄话。
平静的日子已经足够美好，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他想起自己之所以要加入游研社，最开始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抗拒着使用终端，导致无法完成课程。因为抗拒，所以他现在手头上也没有哪怕一个终端。他所见到的景象，是原原本本的世界的真实模样。
而无论是散步的学生，还是亲昵的情侣，甚至是走在前头的那三名友人，他们都带着终端。在游研社里的是专门用来进行游戏的高性能终端，而日常生活中，人们常常使用的是贴在脖颈处的芯式终端。韩晓以前使用过X660型号，现在却不知道发展到什么水平了。
只需要将一张长条形的贴纸贴在脖颈上，让两端的金属片充分地贴合皮肤，就能够接入脑机网络。在日常生活中，就能利用这个终端来处理各种事务。哪怕现在他们只是走在校道里，所见到的风景也是各不相同的。
在霍东升的眼里，是那间店铺的菜单和折扣信息；在兼职同学的眼里，是前往目的地的路线图；在那对情侣的眼里，或许是双方共同拍摄的照片墙，又或许是久听不厌的经典情歌。
那自己呢？韩晓心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呢？就连参加游研社，都是辅导员陈沐歌强塞给自己的。自己似乎一直随波逐流。也或许是因为这点，才会被沐歌姐重点关注吧。
他忽然想起了《星海》，想起了薇薇，也想起了云意。刚才在社办摘下终端时，他低头看着那台机器，心里有些意想不到。他以往是极其抗拒的。
就像是学校附近那家熟悉的超市，下行的电梯扶手由于年久失修，导致积攒静电。韩晓被电过两次之后，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都只敢走楼梯下楼。在被告知电梯已经维修完毕后，他曾经站在扶手前，许久都不敢摸上去。最终还是选择了楼梯。
他对虚拟实境设备，也就是终端的抗拒，大半类似于此。因为害怕受伤，所以不敢触碰。像是今晚这样连续戴着打了两三个小时的游戏，实在是少见。不仅如此，他刚刚还想着明天接着玩。似乎他对终端的抗拒，被《星海》带来的乐趣冲淡了。这让他对自己也多少有些无语起来。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出神着，韩晓忽然发现前面三人都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去，眼前的空地上摆满了一张张圆桌，坐的人还不少。这家大排档除了沙煲小炒，还兼做烧烤的生意。油烟朝着天上飘去，带着一股浓郁的调料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