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到，期末考便不远了。
由于考试将近，最近班上的学习气氛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不少，之前上课还会有人明目张胆地打瞌睡，或是在桌底下偷打游戏，但这几天倒是收敛了许多，但凡有点危机感的人，此时听课都专心了起来。
陆清枝平时作息规律，基本上都睡满了八小时，近期却也因为期末复习，每天睡眠时间只剩下五个小时，这会儿听着前面思政老师念经般地读课文，只觉得脑子混沌一片，灵魂都要被周公给召唤去喝茶了。
思政老师是个即将要退休的奶奶，老人家性格温吞，声音沉缓，十分催眠。
而除了念课文，她还会时不时地给你灌两句心灵鸡汤。
“前方是绝路，希望在转角。”
“欢喜做，甘愿受，苦难是化了妆的幸福。”
“当你真心想完成某件事时，全世界都会联合起来帮你。”
──之类的。
有一回唐初弦聊到这个，她说她统一称这些为毒鸡汤，听着顺耳但实际上没什么帮助，无非是安慰那些当下身心脆弱的人类，惹得陆清枝笑到不行。
她这个朋友，在某些时候，说话还是挺贱的。
陆清枝靠着意志力撑完了整堂课，下课铃声一响，她便整个人趴在桌上，眼皮重得很，目光逐渐涣散，感觉精神都要被课业压力给摧残掉了。
唐初弦见状，不禁心疼，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脑袋，轻声道：“宝，你也别太累了，记得要好好睡觉，要不然没精神也读不了书。”
陆清枝小貓似地蹭了蹭唐初弦的手，发出了几声细微的鼻音，表示收到了，下一秒便挨着小臂沉沉睡去。
重新醒过来时，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陆清枝看了看手表，立刻被吓出一身冷汗，她竟整整睡掉了一节课。
“弦──你怎么没叫我！”她内心兵荒马乱，一向认真听课的她，从未做过上课睡觉这种事，毕竟于她来说，这种行为是对老师的不尊敬，因此以往就算再有困意，也都会坚持着上完课。
“我想说你看起来真的很累，就不叫你了。”唐初弦不以为意，她今天没带便当，也懒得去食堂，便从书包里翻出了两个面包，分别是红豆和芋泥馅的，“反正连续两节思政课，老师她也只是照着课本念，课本废话又这么多，有没有上都没关系，自己回家读一读就好了。”
确实。
唐初弦说得不无道理，陆清枝几欲被说服，愧疚感也没有那么重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学坏了。
见陆清枝明显在跟自己的价值观纠结着，唐初弦乐不可支，只觉得她真的太善良，太实诚了。
“没事啦，这种事久了就会习惯的，反正老师们通常也懒得管你，进度都赶不完了，哪有那个时间去骂你，还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唐初弦咬了一口面包，外酥内软，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而且你看你同桌，他上课也没少打游戏和睡觉，还不是泰然自若如鱼得水，根本没在怕的。”
纪女士今天做了韩式紫菜饭卷给两个孩子当便当，陆清枝一边打开保鲜盒，一边小声嘀咕着：“那不一样，那是木廷舟诶……”
随便考成绩都能甩別人一大条街，再加上性格本就挺野的，做什么事也毫无顾忌，他确实有本钱嚣张。
人家是大佬啊。
讲着讲着，陆清枝忍不住看了隔壁一眼，他今天没来学校，不知道又跑去哪里混了。
这才刚想完，就听见后面“砰”的一声被踢开，门板剧烈地撞上墙壁，留下的只有附近同学的惊魂未定。只见木廷舟面无表情地跨了进来，书包懒洋洋地斜挂在肩上，摇摇欲坠。
他身上犹有外面日光的暖意，搭配着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更加倦懒。
一看就没睡饱。
木廷舟的起床气重，这是众所皆知的事，陆清枝正迟疑着要不要跟他打招呼，便见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坐下，再没有其他表示。
陆清枝心思何等通透，她目光立刻归位，专心致志地啃着紫菜饭卷，没那个胆子去招惹他，哪怕是一声简单的问好。
倒是几个男生吃完饭了正闲着，柯言见木廷舟来了，便在教室那头大声嚷嚷：“舟哥你来啦，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木廷舟还没回应，柯言身旁的男同学紧接着道：“对呀舟哥，来玩啊，刚好缺一个，我可以给你打辅助！”
他想着前几天体育课打排球时，他们同一队有了革命友谊，四舍五入便是兄弟了，对校霸的畏惧因此消了不少，便放了胆子附和。
何木舟今天本是不打算来学校的，昨天晚上和孙明他们去浪，回家后趁着凌晨熬夜写题，不知不觉便写到了四点，他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直接翘掉今天的课，打算一觉睡到中午。
岂料陈露今天刚好从外地出差回来，一进家门见到他还躺在床上，快接近中午十二点了，这孩子竟然没去上课，她气得把他从床上给拽了下来。
木廷舟烦得不行，突如其来被打断睡眠，罪魁祸首还偏偏是陈露，他脾气正暴躁着，还没来得及发难就被撵出门，这会儿心底压着火。
他本无意搭理他们，隔了几秒却想说干脆打打游戏也好，发泄一下，指不定气就消了。
木廷舟应了声，从空荡荡的书包里翻出手机，往几个男生走去。
“舟哥你平常都打什么位置？”柯言打开游戏，问道。
“都可以，随便打。”木廷舟耸了耸肩肩，困意还没完全消散，声音低迷冰冷。
柯言没在意那么多，几个人安排好了位置，便开始了游戏。
“操操操操那个贱人，阴啊他妈的，快去杀了他──”
“哥，你好帅啊哥，刚刚那波帅拉了。”
“妈的对面那个秀什么秀，走位怎么这么风骚──干，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拿下走位风骚人头的木廷舟一派淡定，面若古井无波，继续物色下一个猎物。
整个人沉静如水，看着兴致不高，手上的操作却凶狠残暴，找到狙击的目标后，便把对方往死里虐，毫不留情。
一局结束，酣畅淋漓。
“操，舟哥你怎么这么凶，我他妈爱了。”
“这配合好绝，好久没打游戏打得这么爽了。”
“哥你书念得好，球也打得好，现在连游戏都玩得好，您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不会娶你。”木廷舟平静道。
“……”
一场游戏打下来，午休时间也迎来尾声，木廷舟回到座位，见自家同桌趴在桌上睡得安稳，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着她。陆清枝生得好，虽不是惊心动魄的美，但鹿眼、柳叶眉、樱桃唇无一漏下，鼻子小巧玲珑，皮肤似雪泥白皙，是不张扬的恬静可人。
有阳光从身旁的窗棂流泻进来，将她秀气的五官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边，少女整个人被裹在光圈中，七分和煦二分柔软，剩下一分是初冬的清艳，在他的眼底溅出一泓早生的春水。
木廷舟搁在腿边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感觉内心有什么在不安分地躁动着，过了好半晌才克制地移开目光。眼看距离五分钟才要打铃，他还没吃午餐，便打算去小卖铺随便买点东西吃，拉开教室门时刻意轻了些许，脚步放得静。
他迎向室外的冬阳，回忆起方才教室里的瞬间，只觉得自己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