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枝知道木廷舟打架打得好，但不知道原来他排球打得也不错。
虽是冬季，骄阳却当头，她坐在树荫下，看着木廷舟从六米线后助跑，接着一跃而起，抬手挥臂间准确地击中了柯言举出来的那颗球。
日光大盛，排球以笔直的轨迹划破了暖调的冷空气，带着冲击力朝对面的场地飞奔而去。
少年轻巧落地，他沐浴在阳光下，脸上没什么情绪，就这样看着球擦过男同学肩头，最终掉在了角落的边线。
得分。
众人愣了几秒，接着队友们以柯言为首，集体爆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舟哥！你太厉害了舟哥！”柯言在网前兴奋地上蹦下跳，出手与木廷舟互碰拳头，语气难掩激动，“这是我举球生涯中第一颗成功的后排攻击，我他妈、我他妈──”
“我他妈爱您……”柯言窜到木廷舟面前，凝视着他满目深情。
木廷舟：“……”
“好球！舟哥好球！”
“绝了那颗，怎么接啊，要我站在那位子我也接不到，你看大伦他直接一脸懵逼。”
“舟哥你好厉害呀，深藏不露深藏不露！”
“没想到舟哥才是MVP，对面给我注意点啊哈哈哈哈哈──”
因着木廷舟那颗成功的后排攻击，同队的士气骤然大增，气氛热络了起来，连带着几个人也放开来打，空气里充斥着青春期的躁动，汗水在冬日的暖阳中蒸腾成齐心协力的精神。
陆清枝看着他们打球，做一个安静的观众。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看着木廷舟与身旁的同学击掌，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自己的目光都在追逐着那道身影。
接球、扣球、拦网，无一放过。
当她意识到这件事时，便是一愣，没明白自己怎么就只聚焦在他身上了。
她思忖了半晌，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可能是木廷舟太出彩了。
虽然她不会打球，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还是能分辨得出一个人球技好不好。尽管木廷舟跟那些专业的选手没得比，可放在这群人里面，还算是挺亮眼的。
她抿了抿唇，把自己和唐初弦的水壶揣好，从树荫下走出来。
正好木廷舟和柯言他们下了球场，这会儿也往这边走来，几个少年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所以说男孩子怎么不神奇，打个球站在一线同仇敌忾就能称兄道弟，几个人仿佛忘了先前有多忌惮木廷舟，这会儿凑在一起，嘴上热烈地讲个不停，好似从未惧怕过他。
唐初弦也混在那里面，她性格外向，不论是和男生还是女生都玩得好。见状，陆清枝小跑步过去，把水杯拿给她。
“谢谢宝贝儿。”唐初弦整场打下来也累得不轻，正口渴着呢，看她递水过来，内心一阵感激，“还是枝枝宠我。”
陆清枝没事做，就看着唐初弦把水壶里的水给喝完，视线顺着光线穿透枝叶，稍稍偏移，便和一旁的木廷舟眸光交接。
她眨了眨眼，迟疑了片刻还是道：“木同学，我刚刚在场边看了比赛，没想到你球打得这么好。”
“没，运气好而已。”木廷舟声音散漫，扯着衣领去擦沿着下颚线滴落的汗，不以为意。
陆清枝只当他是谦虚，但他说的事实。太久没有打球，手感比起初中那阵子，其实挺生疏的，顶多就维持了基本的球感而已，大多都靠身体记忆。方才那颗后排攻击，与其说是他时机点抓得好，不如说是柯言刚好把球举到了他的舒适圈，因此跳起来就能准确地扣到球。
但凡时间差前后隔了一秒，也许他就没办法这么如鱼得水地击中它了。
都是侥幸。
陆清枝在等唐初弦，百无聊赖，便低着头拧开自己的水杯，也跟着喝了几口水。
因为体育课，陆清枝久违地将一头披散的长发扎成了马尾，有几捋较短的发丝因方才运动的关系，如今挣脱了发圈的束缚，正随着风的鼓噪而飘扬。木廷舟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段白皙的后颈，盛着光更显匀净，宛如定州出窑的白瓷精致可人。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随着她将水瓶拧好的动作，眼神也顺势遗留在瓶子上。
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不知是方才打球打得累了，还是其他的什么。
“枝枝。”他眼睫敛着，声音很低，“可以借口水吗？”
“啊？”陆清枝茫然地抬起头，这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极其自然地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他，“这里。”
木廷舟即将旋开杯盖的那一刻，她忽觉哪里不太对劲，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嘴唇与杯口隔着一小段距离，水流顺着地心引力滑进口中。少年昂首，颈线流畅，微微突起的喉结正随着吞咽而小弧度地起伏着。
陆清枝眨了眨眼，心跳波动的频率突然间有些快了。
虽说木廷舟没有直接碰到杯口，不算间接接吻，但两人喝着同一杯水，这样还是……
“谢谢。”何木舟喝完了水，感觉嗓子终于润了些，不再发干。他将水杯还给她，正好柯言cue到了他，便回头和男生们说话。
陆清枝见他像是毫不在意，倒显得她是在自作多情。
她攥着手中的水杯，手指不自觉用力，指尖都泛了白。可那暴露在日晖下的耳根子，却在无人察觉之际，悄悄染上了细微的浮红，宛若枝头晕着粉的花苞，有一点含蓄却呼之欲出。
下课时分的操场上人声鼎沸，周围还有同学们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嘈杂声本该充塞于空气中，陆清枝此刻却能听见自己左胸不断跳动的声音，清晰的，不留余地的。
一下又一下，在初冬，和着少年意气风发的侧脸，不断地撞击着她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