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是最喜欢占小便宜的人，尤其是喜欢占家里人的便宜，这是整个家族都知道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陆九莲更不愿意看着大闺女在小女儿身上吸血，便大喝一声：“不行，不行，你不能买”，又站起来，堵住了陈果，顺手扯回那件裙子。
“为啥不能买？你得给个理由吧。”陈果显得有些无奈，又十分尴尬，只好压低声音，用家乡话质问母亲。
“哎呀，你还不知道你姐啊？你给她买衣服，落不着一点好处。再说了，她带着俩孩子，穿不了这种好裙子。”
陈果看到大姐站在一旁，落寞又孤单，眼神中明明是渴望的神色，却不敢张嘴说服陆九莲。
她们姐妹都知道，陆九莲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而且擅长碎碎念。如果真的违背了她的意愿，恐怕陈瑞也得几天不得安宁。
所以，陈果只好示弱，对着大姐说：“那咱们去别家看看？也许能看到更合适的呢”，也算是给母亲一个台阶。
“嗯”，对方干瘪的嘴动了动，又重新换上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具，缓步走出这家明亮的店铺。
不过，即便陈果没买下这件衣服，陆九莲还是喋喋不休：“你现在能挣多少钱？天天给这个买，给那个买，你钱多的烧得慌啊？”
她当然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但这些话配上母亲特有的语调，总是显得格外阴阳怪气。
陈果把头扭向一边，低声顶了一句：“我又不是傻子，要不是你们是我妈，是我姐，我也不可能给你们花钱啊。这可真是出钱出力不讨好。”
也许是她的声音有点大，陆九莲阴沉着脸，斜了她一眼，全无往日的慈爱。
陈果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稍稍走快了一步，与母亲拉开两米的距离。
到了商场四楼之后，陈果在指引牌前踟蹰了三四分钟，才对着两个人说：“咱们去这家店吃饭吧，他们家招牌菜是鱼锅，适合我姐吃。”
其实，她选择这家店的原因也是为了省钱，在寸土寸金的四环商超综合体中，人均三五十的饭馆简直就是穷人之光。
原本，她打算带着她们去人均一百的馆子，吃一场离别宴。可是，母亲的态度让她感到不舒服。
“我是成年人了，也能自己赚钱。想给她们买点东西，尽尽心意，我妈还要给我泼冷水，实在是太扫兴了，真是的。那就别去那么贵的店了，省的她再说我大手大脚。”
她不打算透露出这点小心思，只是行动出卖了她。
三人坐定，在等着上菜的过程中，陆九莲再次跟陈果吐槽：“你姐啊，不听话。还想着再生一个小闺女呢。”她撇着嘴，眼神中满是担忧，但表情却是十足的不屑。
接着，她又开始数落起陈瑞丈夫的不是，唾沫星子溅进杯子里，也溅入所有人的心里。
“唉”，陈果重重叹口气，心软的她还是决定劝劝大姐：“姐，你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要生个闺女呢？”
一直在吃免费零食的陈瑞抬起头，亮亮的眼睛盯着陈果，自然地说：“闺女多贴心啊。”
这是陈果完全没想到的答案，她倒吸一口凉气，扶住自己的额头，问道：“万一你生一个自己这样的呢？说实话，因为有你，咱妈都得少活五年。”
这句话虽然残忍，却丝毫没有夸张。一直以来，陆九莲都试图为这个愚笨的大女儿铺平道路，为她选择辍学，为她选择老公，为她抚养孩子，为她照顾生意。
可以说，陈瑞从来没有工作过一天。年轻时靠父母养，长大后靠老公养，年老时靠孩子养。这是陆九莲对陈瑞的安排与期望。
但是，就像所有的电视剧剧情一样，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顺遂，而被迫听话的女儿总是会尝试逆反，最后两个人之间要么是相互理解，要么是一地鸡毛。
显然，陈瑞和陆九莲的情况属于后者，她一有不顺心，就会和陆九莲冷战，拉黑她的电话，不给她做饭，不跟她交流。
正是因为如此，她觉得大姐想生女儿的原因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
然而，抛开这些鸡毛蒜皮与情感羁绊，陈果也是发自内心地不认同大姐的选择。她温声细语地劝道：“姐，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你拿什么养女儿？靠你老公挣的那点钱吗？你们可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呢，哪有余钱呢？”
陆九莲坐在一旁，不停地递眼色，但陈果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你自己不好看，你老公也不好看，如果再生一个又矮又丑又黑的女孩儿，你想想，她以后怎么活？”
陈瑞把头低下去，一点点将米饭递到嘴里，不回应陈果的问题。
她心里自然是不忍的，但是又觉得不说不行，“你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而且还有妇科问题，如果再生孩子，你就是个高龄产妇啊，那子宫脱垂肯定会更严重啊，多影响生活质量啊”。
“哎呀，你别说了”，陆九莲忍无可忍，轻轻踢了一脚小女儿，“你说这些干啥，再说她就哭了”。
“好了好了，你别难过。我不想干预你的选择，但是作为你的亲妹妹，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得慎重啊”。
但是陈瑞垂下眼帘，既不看陈瑞，也不搭理她。看到这样子，陆九莲也不敢说话，饭桌上只有三人咀嚼的声音，以及陈果时不时的叹气声。
外面的大太阳闪耀着光芒，刺得陈果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看看表，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便招呼母亲：“到点了，我得去上班了，你们骑车也出去溜达溜达吧，然后晚上五六点回家，洗澡休息一会儿，黄音会带你们吃饭的。反正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你有什么事情就联系我哈”。
“嗯嗯，好的，我争取不麻烦你们”，陆九莲其实很心疼小女儿。
陈果看着妈妈和姐姐离去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下子，我终于可以集中精神搞我的论文和调研报告啦，我下午绝对不看微信，保证不分心“。
然而，立fg总是会被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