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医生看到这一家人过来,眉头皱了皱,对着陈果开口道:“这是你姐姐吧,她的问题很严重啊。你看,她现在是全口牙缺失,理论上说戴假牙也行,而种植牙是最好的方案。”
他指着电脑上的3D牙片,严肃地补充:“你姐姐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下边牙列已经没有骨头了,戴不住义齿。上面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但是还能戴义齿。”
“对对对”,陆九莲挤到大夫面前,“老家的大夫也是这样说,所以才来北京看的。大夫,您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考虑到病人的年龄不大,为了以后的生活质量,我肯定建议做全口种植。你姐姐现在的状态还能支持做all-on-4。”
“大夫,什么叫all-on-4?”陈果做了些功课,但还是想听大夫的专业解说。
“通俗地说,就是在牙床上种四个种植体,相当于四个桥墩子,支撑住其他的假牙。如果做这个治疗,能保证20年左右的生存质量。”
陆九莲赶忙问:“大夫,这得多少钱?”
“现在集采之后,价格已经大幅下降了。在我们医院做的话,全口得30万。”
母女三人对视一眼,陈果问道:“大夫,这个价钱实在是太贵了,我们承受不起啊。有没有性价比更高的办法?”
中年医生扫了一眼三人的穿着,轻声道:“我理解,我理解。如果考虑到价钱问题,那我建议上边戴活动义齿,下面是种植牙,这样陈瑞可以在少花钱的基础上少受罪。”
“那要是这样做,得多少钱呢?”
“十万左右吧”,医生回答得十分爽快,简直对这个答案烂熟于胸。
三人再次对视一眼,还是有些为难,便又用央求的眼神看着大夫。
这位中年医生早就见过了这样的病人与家属,便告诉他们:“你们可以去修复科看看,如果修复科能给你们戴上义齿,那就省钱了。”
“嗯嗯,好的,那我们去修复科先看看。如果不行的话,再来找您,好吗?”
陈果又问了问种植牙的治疗流程与时间,时不时咋舌一番,心中已经清楚:“我姐是不可能在北大口腔种植的,实在是太贵,太折磨人了,她不可能舍得。”
但是,出了科室的大门,她还是决定问一问:“妈,你们带了多少钱啊?”
陆九莲不耐烦地摆摆手,“哎呀,先去那个什么修复科看看,要是能戴假牙就戴假牙。”
“唉”,陈果叹了口气,望向一直没有表态的陈瑞,心中简直是五味杂陈,她既心疼亲生姐姐,又气恼她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领,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陈果想过自己出一到两万,给姐姐分分忧。
但是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自己只有那么一点点傍身钱,还得还助学贷款,还得正畸,还得交学费,还得管自己的吃喝,甚至还得贴补家里人。我哪有那个本事啊。再说了,我们俩一直都不亲近,她只会觉得这是应得的,不会心疼我到底为不为难。”
眼下,她能做的就是拖着疲惫的身子,给陈瑞去挂号,带她们去吃饭,再陪着她们看下午的大夫。
又折腾半个下午,修复科的医生给出了类似的意见,陈瑞现在的身体状况逼迫她必须接受:“半口义齿,半口种植牙”的治疗方案,无论是在北京也好,在县城医院也罢,都得采取这个方案。
按理说,陆九莲和陈瑞理应买票回家了。毕竟,陈果还得去上班,不可能天天请假陪着她们。
然而,陈瑞还惦记着看妇科的毛病,嘟嘟囔囔地让陈果挂号。更加火上浇油的是,陆九莲打算带着陈瑞看看中医。
“你没听那个大夫说,你姐年纪轻轻地掉牙,可能跟黏膜也有关系。你姐的舌头看起来就是不正常,我带她去看看中医吧。”
陈果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不停地腹诽:“你们都当北京的三甲医院是我开的呢?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去哪看就去哪看?”
然而,念叨归念叨,心软的陈果最终还是掐着点,抢到了北大口腔的口腔黏膜号以及广安门医院的脾胃科号。
她把挂号信息发给了妈妈,嘱咐她:“这上面都写着时间呢,你们得提前半小时到。家里的电动车这几天都给你们骑,这样会方便些。我还得上班,你们就自己照顾自己吧。”
很少讲话的陈瑞开了口:“那啥时候看妇科啊?”
纵使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发牢骚了:“你们不提前说,现在让我挂最好的医院,我挂的上吗?好不容易有个号,你们又心疼钱,白白错失一个机会,这怨我吗?我现在只能给你们找大医院的分院,但是设施跟老家差不多,还不能报销,你们愿意去吗?”
陈瑞撇撇嘴,把头扭向一边,看起来委屈得很。
陈果再度心软,她是一个传统的女生,骨子里渴求“家和万事兴”,便自己安慰自己:“毕竟是亲姐妹,我不出钱,就得出力啊。”
不过,北京看病难是全国人民共识的问题,陈果想尽办法,也只能挂上北医三院第二门诊部的号。为此,她特意牺牲了自己的午休时间。
第三天,陈果照旧早起上班,心里期待着陈瑞的病情能有个说法,也省的自己再这么挂心。
白天的她忙碌到飞起,眼看着离20号的截止日期越来越近,陈果已经顾不上同事们的看法,十指纷飞,一刻不停地为论文敲砖加瓦,乃至忽略了胡姐的新任务——她还等着陈果做完一整套古诗词手册呢。
自然,她也没有心力关心陆九莲和陈瑞的看病问题,她心里琢磨着:“号已经挂好了,步骤也都说了,导航也都设置好了。如果还会遇到什么问题,她们那么大的人应该也能处理。”
终于挨到下班的时间,陈果一刻都没敢耽误,像弹簧一样冲出工作室,她想尽快知道陈瑞的病看的怎么样了。
“什么?没看?”陈果显得相当惊讶,“不是给你们挂号了吗?咋回事啊,你们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