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胤的手指白皙纤长,因常年练剑,指腹间长着一层薄茧。又因为体内寒毒,掌心和指尖都像覆了层寒霜,凉意透骨。
顾幼菱盯着自己拽着的那只手,半眯着微醺的眼眸,细细的摩挲了几下,唇角微微上扬,又使劲往跟前扯了扯,把自己滚烫的脸颊贴了上去,喟叹了一句:“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啊。”
然后,又上下蹭了蹭。
掌心触到一片滑腻柔软,惹得萧景胤直皱眉,顿觉不妥,想抽回却被顾幼菱牢牢的抓住。
他无奈放弃,低着头,开始喋喋不休的教育着:“顾幼菱,你醉了,一个人在此也敢喝这么多酒,身边也没个丫鬟陪着,真是大胆。”
“松手!别仗着自己酒醉,就这么胡来!”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顾幼菱甩开他的手,捂着自己耳朵,没好气道:“叽叽喳喳的,你吵死了!”
她撑着桌子晃着身子站起来,好不容易站稳了,扬起绯红的小脸,眸中荡漾着一片春意,眉尾微挑,霎时撩人,指着眼前人,笑了笑:“你是萧景胤嘛,不不不,是太子殿下,恕臣女唐突了。”
说着,她打了个酒嗝,难为情的捂着嘴,慢悠悠的跪在地上,朝地板上猛磕了一个头,额头贴着地面,“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萧景胤伸出手想把人扶起来,又觉得不合规矩,就坐在小榻上,轻咳了下,掩唇平淡道:“起来吧。”
那一下,震的顾幼菱脑门疼得厉害,她摸着额头直起身子,继续跪在那儿,揉了揉,把手放下,可怜兮兮道:“我还是跪着好了,反正,等下还是要跪的。”
她抬起闪着泪光的眸子,微微咬唇,开始说起客套话:“殿下能来,臣女感激不尽…”
“不必多言,说吧,你找孤是为何事?”萧景胤瞥了眼顾幼菱的额头,一片嫣红,暗道:还真是个娇气的小姑娘,只是磕了那么一下,就红的这么厉害。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又气又心疼。
“是。”顾幼菱紧张的揉捏着手指,小脸苍白,似是被吓坏了:“启禀殿下,臣女是要向殿下坦白一事,但在此之前,您能不能保证,您听了之后,不要将臣女千刀万剐了,好不好。”
言罢,眼角挤出一滴眼泪,用帕子抹了抹,声音微弱道:“臣女怕疼,您若非要取臣女性命,痛快点儿,给我一刀便可。”
咔嚓一下,一刀入魂,做个断头鬼,也比尸骨无存要强的多啊。
萧景胤一听,一时无言以对,他有些无奈的扶额:“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
这个又字,有点微妙。
顾幼菱挣扎了半天,低着头,跪的老老实实,才道:“启禀殿下,臣女在您大婚当日,将您的新娘子给掳走了。”
又举起手:“但臣女敢发誓,臣女并未对她做些什么。可臣女如此行径,的确天理难容,大逆不道,后悔不已,所以今日特来向殿下投案自首。”
她又扑通一下,磕在了地上,颤抖着肩膀:“还请殿下从轻发落。”
萧景胤收敛起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眉间堆积了淡漠,纤长的眼睫低垂,坐在那儿,似是一座冰雕,散发着冷冽的寒意。
吓死个人!
顾幼菱心一横,跪着上前,抬起上半身,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衣角,讨好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殿下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她冲男人一笑,见他没有反应,立刻收了笑容,耷着脑袋,哭丧着脸,破罐子破摔了,干脆道:“反正我人已经在这里了,随殿下处置。”
良久。
“顾幼菱,你永远失去了一个机会。”
她听到萧景胤动了金口,却不明其意,懵懂的抬起头,问他:“什么机会。”
萧景胤俯身,抬起她的下巴,眸底映照着她的身影,声音很轻,却带着无尽的冰冷:“一个从孤这里逃脱的机会。”
顾幼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手扯着站起身,随后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一阵冷香扑面而来,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推拒着男人,不敢相信道:“你疯了!”
男人冷哼了下,“孤是疯了!顾幼菱,我是被你逼疯的!”
顾幼菱挣扎着往后退,她退一步,男人就进一步,直到她退无可退,双手被男人按住,无法动弹,整个人被他抵在墙角。
她发髻上的步摇流苏乱颤着,额间的红宝石也跟着一晃一晃。
既然挣扎没有用,顾幼菱索性放弃挣扎了,抬起下巴,眼睛瞪圆了,恶狠狠道:“萧景胤,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我的未婚夫是周承!”
“你敢动我,就是君夺臣妻,你就不怕受万民唾骂吗!”
男人一听,来了句:“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顾幼菱被气笑了,她满口胡诌道:“太子殿下就这么喜欢臣女,喜欢到连清风霁月的名声都不要了?”
结果,萧景胤斩钉截铁的点了头,没有回避的应了:“是!”
他一寸一寸的贴近眼前人,“顾幼菱,你说的没错,孤倾慕于你。”
再往前一步。
他抵住她的鼻尖,与她十指相扣:“哪怕千人指万人骂,孤也要宣告天下,孤要定你了!”
要你个头!
顾幼菱震惊的瞳孔一缩,又一脚踩住男人的脚尖,使劲捻了捻,男人却无动于衷,忍着疼,任她踩来踩去。
她冷着脸道:“殿下,你对我有意,我却对你无情,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顾幼菱,你当真对我无情?”萧景胤却话锋一转,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你可还记得你做的梦。”
“你做的梦里,有孤吗?应是有的,告诉孤,孤如何了。”
顾幼菱脱口而出道:“太子殿下自然坐上了龙椅,是大魏的九五至尊。”
“然后呢?”
“然后?”
萧景胤眉目平展,死死的盯着她:“对,孤当上了皇帝,你呢,你去了哪儿。”
“我…我。”顾幼菱的眼神微转,又恢复如常:“我自然是与周承成婚…”
萧景胤没有错过她脸上,闪现的那一丝心虚的表情,心下有了定论,一口揭穿了她:“你撒谎!你没有嫁给周承,你入了宫,与孤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你!你无耻!”顾幼菱一脸的羞愤,雪肌涨的通红,粉粉嫩嫩的。
“孤为了你,愿意做一个无耻之人。”萧景胤弯着腰,幽深的眼神像是要将她一点一点的吞噬殆尽:“顾幼菱,你心里其实有孤的对吗?”
“不然,你为何每次见到孤,都要拼命的逃开。”
“你在怕什么?”
顾幼菱别开眼,眸底有一丝慌乱,摇摇头:“不,我没有怕,你胡说!”
“好,是孤胡说。”萧景胤没有继续强逼她,附在她耳边道:“你心里没有孤,可孤心中有你,你抢了孤的太子妃,就将你自己赔给我,如何?”
顾幼菱立刻拒绝:“我不…”
“你若是拒绝,孤不介意把你送到大理寺,依国法处置。”萧景胤一句话打断了她,还把她的后路给堵死了:“到时候,你如何,孤可管不着了。”
卑鄙!
“你!”顾幼菱嘴角抽了抽,压制住心里冒出的火气,扁着嘴道:“你当真对人家如此狠心,殿下,臣女已知错,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臣女计较。”
萧景胤却不为所动,漆黑如夜的眸,睥睨着她,抿着薄唇道:“眼下,孤给了你机会,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他说完,松开了她,又恢复了淡漠如冰的模样,悠然自得的坐在小榻上。仿佛方才的失控和诱哄,都只是她喝醉了,凭空捏造的幻想。
可惜,不是。
她被赤裸裸的威胁了,眼下,只有两条路摆在自己前面,要么依附他,要么直接玩完,这一世到此为止。
郭嘉,瞧你出的馊主意,本宫快被你坑死了!这哪儿是三言两语哄一哄,就能哄好的!
顾幼菱垂着脑袋慢慢走过去,眼睛落在地上,她用自己的脚尖去碰那龙纹长靴,绞着手指道:“我…我赔你还不成嘛。”
“哦?”萧景胤进一步逼问她,掀起眼皮子,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逡回着:“那你打算如何赔孤?”
顾幼菱抬起头,猛然对上萧景胤的目光,那目光,她可太熟悉了。
上一世,他每次想要她,都会这么死死的盯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与他合为一体。
又霸道,又疯批。
她的心突然快速的跳了起来,生出疑惑:他为何会提及自己的梦。
等等。
那个不切实际的梦,自己只对何宁泽提过,难不成,是何宁泽跟他说的?
但她记得自己只说了关于何氏一族的部分,其他的,只字未提。
那他又如何知晓自己后来入宫了,还与他…
难不成,他也重生回来了?
顾幼菱小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强装镇静,沉思片刻,暗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她眉目轻扬,扭着柔软的腰肢, 勾起红唇,径直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细嫩柔荑划过男人光洁的脸颊,又缓缓向下,落在他脖颈上的那颗红痣上,眼眸湿润,妩媚一笑:“殿下,您想要臣女怎么赔,臣女都依您,如何?”
一霎那,萧景胤的脸颊蓦然飘起两团红晕,耳根子和脖颈都热辣辣的,移开了视线,不敢直白的看她。
这么青涩不禁逗,一看就知道,还未经人事。
顾幼菱撇撇嘴,不是那人,狗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身经百战,床上花样百出,惯会折腾人。
这样想着,却发现了些异样,她不知坐到了什么东西,屁股底下,有些硌人。
她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有几分尴尬,赶紧起身。
但萧景胤没给她逃走的机会,伸手把她束缚在自己怀里,让她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那儿。
顾幼菱不敢抬头,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一了百了。
“这会儿怎么不敢看孤了,撩完就想跑,孤岂会轻易饶了你。”萧景胤抬起她的下巴,定声道:“把该做的事做完,否则,你休想离开。”
他说着,手上的力气又重了一分,微微俯身,金冠两旁悬瑱的带子直直的垂落。
萧景胤俊美的脸又放大了一倍,让顾幼菱呼吸一窒,有一说一,若是列个大魏美男排行榜,萧景胤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吧。
上一世,她初见他,匆匆一面,就觉得,如果那人能笑一笑,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萧景胤肖母,传闻愉妃娘娘也是个容姿绝美的女人,让当今天子,长宠不衰,也不知是如何的美艳动人。
萧景胤恰到好处的继承了愉妃的美貌,以及当今天子的淡漠无情。这种淡漠生于骨,融于血肉,是萧氏皇族延续下来的遗物。
顾幼菱捧着眼前人的脸,轻笑了下,她也无知的曾想去一求他的真心,可奈何,他能给她一切,却唯独就是不肯将自己的心虔诚的奉上。
帝王之心,啧,她可真是愚不可及,帝王,怎会有真心,不过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罢了。
作戏嘛,谁不会。
她伸长玉颈,眉目含笑,尽显纤纤媚态,红唇微张,又合上突翘,覆住那薄唇,辗转揉捻。
触到两片柔软的唇瓣,萧景胤纤长的睫毛陡然颤了下,呼吸紊乱,不自觉的回吻,搂住美人腰肢的手渐渐用力,欲更深入的去探一探未知之地。
干柴烈火,一点燃,就一发不可收拾。
唇齿相依,炽热缠绵,这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生一体。
夜幕降临,烛光摇曳,影子被越拉越长。
顾幼菱的桃腮泛着潮红,靠在萧景胤的胸前,圆润的鼻尖溢出了珠子,微微喘息着。
落在男人的眼里,愈发娇媚,惹人怜爱。
萧景胤眸光温软,低声道:“你方才睡着的时候,孤就想一亲芳泽了。”
“可孤不敢,怕动了你,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顾幼菱抬手在他的胸前拨弄着,抬起迷人的眼眸,软软道:“可你还是动了。”
“是啊,孤无数次想放下你,甚至强迫自己去娶了别人。”萧景胤伸手勾了勾怀中美人的鼻子,有点无可奈何:“可是冥冥之中,阴差阳错,被你搅混了。”
“那一刻,禁锢欲望的心弦,被彻底扯断了,却让孤禁不住害怕…”
顾幼菱问他:“殿下,在怕什么。”
“孤在怕,若是孤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该如何是好。”
家国天下,芸芸众生,纲常伦理,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紧紧的包裹着他。
他好不容易压制的欲望,却在那一刻,不可控制的想要倾泻而出。
是的,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心中的魔鬼,解开了禁锢的枷锁,哪怕前路茫茫,即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也想放肆一回。
萧景胤低头又看了眼小美人,她正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眨了眨眼,一把拦腰抱起顾幼菱,动作行云流水,绕过屏风,把人放在床榻上。
紧接着,也上了床榻,放下纱幔。
顾幼菱躺在床上,眼神有些惊惶,躲避着男人打量的视线。
男人喉结滚动了下,俯身轻啄着她的额头,凌乱的吻,断断续续的落下。
半晌,顾幼菱微闭着眼,把脸埋进男人敞开的胸前,脑袋又有些晕乎乎的。
“睡吧。”萧景胤给她盖上被子,撑着侧脸,指尖游走在她那又黑又软的发丝间:“再睡一会儿,散散酒气,再回府也不迟。”
“放心,孤会叫醒你的。”
闻言,顾幼菱没再睁开眼,她也是真累了,须臾间,就进入了梦乡。
繁星满天,夜市一开,街上又热闹了起来。
顾幼菱是被吻醒的,她睁开眼,还有些恍惚,撑起身子,被子从肩头滑落。
身侧的人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声音喑哑:“时辰不早了,你该离开了。”
她睡意还未褪去,眼睛半合着,根本不想动,张开手臂嘟囔了一句:“春红,替本姑娘宽衣。”
男人一听,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动作轻柔的帮顾幼菱穿衣服,他以为很简单,结果忙的满头大汗,察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顾幼菱坐在床榻边,抬起脚丫子,荡了荡,娇声道:“殿下,还有鞋袜呢。”
自己穿戴整齐的某人,又认命的半跪在地上。
鞋子穿好后,顾幼菱准备离开,被萧景胤拦了下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木梳,坐在她身旁,整理那一头乌黑凌乱的发丝。
纱帐暖,郎君提梳,三千青丝,催情晚。
顾幼菱似笑非笑,烛光下,影影绰绰,恬淡幽芳,令人回望。
萧景胤的掌心握着一缕头发,一手用木梳轻轻划过,眼帘低垂,唇角下落,低声道:“顾幼菱,孤贪心,想要的不止这片刻的欢愉,还想要你的心,你的余生。”
这哪里是贪心,分明是贪婪。
顾幼菱定定的看着他:“可我的心,早给了周承。殿下,眼下你我这般,可知世人会如何评判。”
她凑到萧景胤耳旁,一字一句道:“奸夫荡妇,按照大魏律法,可是要浸猪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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