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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春闱其二(1 / 1)


栩栩浮光,落在重重宫殿,映在何宁泽的眸中,那些冰冷的建筑物,好似有了生命,在无言诉说着皇族过往。

他走进东宫,在一处回廊曲榭,遇到了太子侧妃傅子衿,正要避嫌准备改道,却被她叫住。

“先生,请留步。”

傅子衿眼下虽是太子侧妃,但天子看在傅氏一族的颜面上,给足了她排场,不仅允她从正门入,连册封仪式也十分隆重。

太子殿下不好女色,洁身自好,身边只有太监近身服侍,连宫女都要在殿外伺候,更别提美姬嫔妃了,那是一个都没有。

这样一来,傅子衿俨然就成了太子殿下唯一的女人,其地位可见一斑。

傅子衿聪明端庄,有手腕有野心,又深受傅珩的喜爱,她若是男儿,想必定能撑起傅氏一族。

可她偏偏是女子,或许从她生下来那一刻,族长之位就与她无缘了。

但她却被上天眷顾,因一颗眉间朱砂,被视为有福之人,深得傅珩疼爱;又因钦天监一句批言,与太子殿下定了亲,被傅氏寄予厚望。

太子妃,即是未来的皇后,要想如愿坐上这个位置,注定要付出与之匹配的努力。

何宁泽在查阅完有关傅子衿的尽调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傅子衿可当太子妃。

但他却低估了傅子衿的执念,也小觑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她可以装大度,但并不代表她就是真的大度。

嫉妒心一旦被放大,便会使人癫狂,愈演愈烈,直至无法挽回。

就算是智如何宁泽,也无法把人的情感算计的分毫不差。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结果自然迥然不同。

如今,傅子衿已不是太子妃,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让何宁泽有些无法释怀的,是计划被打乱,以及事情脱离掌控的慌张感。

是的,他慌了。

敏锐的他,察觉到,有另外一股势力在谋划着什么,不知其目的,但想来所图不小。

尤其人家在暗,隐藏的太深,对他们的行动却了如指掌,就已经落了下乘,最重要的事,拿不准人家下一步的行动。

所以,这段日子,他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认真盘问有关的人,就想尽快揪出幕后黑手。眼下,他刚有了点眉目,就进宫向太子殿下汇报了。

没想到,却和傅子衿碰了个正着。

何宁泽恪守宫中礼仪,不敢抬头,疑道:“敢问侧妃娘娘,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傅子衿唇角微微扬起,眸间却漾起淡淡的愁绪,又怕透露了内心真实的感受,故作坚强:“敢问先生,太子殿下的身体可还安好?”

她微低着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我入宫也有段时日了,可还未与殿下见过面,又闻殿下身体抱恙,心中甚是忧虑…”

傅子衿自己揭开了伤疤,主动示弱,就是想博得何宁泽的同情。

刚进东宫不久,傅子衿就收服了宫人的心,就算只是个侧妃,她也能游刃有余。可也仅限在她的寝殿内。

偌大的东宫,上上下下,都只听太子殿下一人的命令。

算起来,她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太子殿下连露面都未曾,自己就像一个物件,被丢在一旁,无人问津。

傅子衿厚着脸皮主动送上门,却被人拦在了殿外。

被负责东宫事宜的苏尚宫训斥了一顿,直言道:“侧妃娘娘,太子殿下贵人事忙,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寝殿待着吧。你若是想见太子殿下,奴婢会前去通报一声的。”

“通报?”傅子衿当场就气得失了分寸,怒道:“苏尚宫,你何必拿这种话搪塞我,若是你真的向殿下通报了,我又何须自己亲自跑一趟。”

苏摩是宫里的老人了,从小小的宫女,一步一步,做到尚宫的位置,什么难伺候的人没见过,前两年被内务府调来东宫,兢兢业业,深得太子殿下信赖。

她刚正不阿,做事只讲规矩,不讲人情,那些能膈应死人的话,拐弯抹角了又好像没拐:“侧妃娘娘,奴婢只负责通传,至于太子殿下要不要见你,这还得殿下自己拿主意。”

“奴婢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押着太子殿下去你的殿里啊。”

这话,把傅子衿怼的七窍生烟,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寝殿,一进门就砸了一件青花瓷瓶。

她从小就被傅珩捧在手心里,衿傲高扬,哪里受过这样的冷眼相待。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只是个小小的太子侧妃!

若她是媒名正娶的太子妃,谁敢如此怠慢她!

傅子衿的胸脯上下起伏,啐了一句:“狗眼看人低,一个油盐不进的老货!不识好歹!”

她放弃了拉拢苏摩,把新的目标转移到了何宁泽的身上。

何宁泽听了傅子衿的一番话,思忖片刻,只道:“侧妃娘娘放心,殿下的身体并无大碍。”

“如此,我便放心了。”傅子衿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又接着道:“先生能否帮子衿给殿下传个话,明日就是春闱了,世家大族都在暗中蠢蠢欲动,怕是会从中作梗,不过我已经让爹爹好好安抚,还请殿下放心,应是出不了大乱子。”

她话锋一转,神情淡定:“殿下若是想趁此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我可以让爹爹暗中多关照一二,助殿下一臂之力。”

“多谢侧妃娘娘。”何宁泽眸色沉静,三言两语推脱了:“您的好意,何某会转达殿下的。只是殿下言明,在考试中要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只有真才实学,才能留下来,成为大魏日后的国之栋梁。”

“殿下说的是。”傅子衿敛声屏气,赶紧找补了一句:“是我关心则乱,太心急了。”

“先生,我还想向殿下澄清一件事:大婚当日,我不是自愿逃婚的。

“虽然百口莫辩,但我真的是被人掳走的,还请殿下明察秋毫,不要听信谣言。”

何宁泽回了一句:“侧妃娘娘放心,殿下英明,并没有把谣言放在心上。”

他身为局外人,自是看的清楚,太子殿下对这刚进门的侧妃娘娘态度着实冷淡了些,不闻不问,试问哪个女子不生出几分幽怨。

后院起火,难免,会殃及前院。

便替太子殿下打圆场:“近日太子殿下事忙,待他闲暇无事,自会去看您的,”

傅子衿的脸上流露出七分感激:“是,多谢先生劝慰。”

何宁泽又俯了俯身:“臣告退。”

言罢,不敢磨蹭的转身走远了。

进入书房,何宁泽躬身,朝正立在书案前临摹心经的人行礼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子骞,不必拘礼,坐吧。”

何宁泽刚落座,赵亢就眼尖的上前奉茶,接着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可有什么新消息。”

萧景胤写完最后一字,放下毛笔,拿起自己的印鉴,缓缓抬眸,眸底氤氲着以往不曾有过的凌厉。

何宁泽思量着,太子殿下明面上未言只字片语,但这次是真动怒了,背地里一直在追查当众抢婚的幕后黑手。

他也不遗余力的追寻,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正色道:“始作俑者先是放了烟雾弹混淆视线,后用迷药迷晕了侧妃将其带走,能顺利做到以上两点,想来是精心谋划,计划周密。”

“臣排查了出事地点附近所有的店铺和相关人士,都没什么异常,但有心者都留意到,当日恍惚看到一张红色手帕在半空中飘荡,可臣在现场及附近都没有找到该手帕。”

“想来,当日始作俑者就站在高处,以手帕为信号,开始行动,事成后,就将手帕收走了。”

萧景胤一听,微微转眸,泛着寒人的冷光,抿唇道:“女人?”

他轻笑了下,声音清冽又冰冷:“找到她,直接就地正法。”

“这…”何宁泽有些意外,太子殿下不像轻易就起了杀戮之心的人,这回,怎如此控制不住情绪,他接着道:“不必审问吗?这背后若是另有隐情?”

他主要是想将那股神秘势力一网打尽,一个女人罢了,哪里值得大动干戈一番。

萧景胤盖好了印鉴,语气冷锐:“不必。”

何宁泽不敢再多说什么,端坐在那儿,用茶盖在杯口划了一下,在心里掂量着:看来,这回贼人是睬到老虎尾巴了,气得老虎露出了獠牙,忍不住要大开杀戒。

也是,当众被抢了婚,让太子殿下颜面扫地,是个男子,都没法轻拿轻放。

何宁泽微微摇头,竟然觉得一向镇定自如的太子殿下,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此事已有定论,何宁泽就把注意力转到明日的春闱上面。

这一商议,就过了几盏茶的时间。

刚要结个尾,门外传来敲门声,赵亢半垂着身子,踱步走来,恭声道:“殿下,临江阁差了人过来,说是有事求见。”

“这么急?”何宁泽大惊,竟然直接让人暗地进宫来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景胤坐在高椅上,神色自若:“将人带进来。”

谭墨把自己手里的宫牌给了手下,让他进宫传话,他也是个机灵的,为了避人耳目,穿了一身太监的衣服。

他伏在地上,有些紧张,肩膀微微颤抖:“小的…小的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起来说话。”

萧景胤发了话,那人踉跄的起身,只低着头,不敢乱看,余光中看到了东家何宁泽,才稍微放松下来。

“谭墨急着让你来,所为何事?”

何宁泽放下茶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

那人又神经紧绷,老实的道:“掌柜差小的来,是有一事。”

“有人来临江阁想面见太子殿下,就托掌柜的代为通传一声。”

闻言,何宁泽却变了脸,语气有些重:“胡闹,就为这事儿就进宫扰殿下清静,谭墨做事是越发不稳重了。”

这可把那人吓得不轻,支支吾吾道:“东家息怒,这回比较特殊,来人是名女子,还是个特别美的女子,掌柜的就以为是太子殿下的…旧识。”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怕是太子殿下惹的风流债,这不前脚刚名正言顺纳了侧妃,后脚人家就没忍住,直接找上门要说法来了。

萧景胤的脸色一僵,胸腔内那颗心脏扑通直跳,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眸子骤亮,语气如常道:“她可有道明身份。”

那人赶紧道:“那女子说自己是伯府嫡女,姓顾。”

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一着急,就给忘了。

又接着加了一句:“长得倒是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眼。”

何宁泽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她可还说了什么。”

“这位姑娘正在天字号雅间等着殿下。”那人犹豫了下,又低声道:“她说,会一直等着殿下,待见到了殿下的人,才会离开。”

何宁泽不由把视线落在太子殿下身上,暗暗观察着他的反应。

太子殿下没有给出回应,只道:“你先退下吧。”

“是,小的告退。”那人立即被赵亢请了出去。

等他回到临江阁,谭墨问他:“殿下怎么说?”

那人挠挠头:“殿下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谭墨激动的跺脚:“那殿下,到底来不来啊!”

又仰起头,有点子绝望:“赶紧把这位小祖宗请走吧!”

太阳落了山,天色渐暗。

临江阁外面不远处停放的马车上,春红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有些等急了:“姑娘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春红姐姐放心,有姐姐暗中保护小姐,小姐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覃叶面带笑容的安抚着春红的焦急情绪,她掀开车帘,看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眼前经过,在临江阁门口停下了。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华服金冠,矜贵不凡,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

他一进门,谭墨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上前恭声道:“殿下,您来啦!”

萧景胤轻抬了眼皮子,淡道:“人可还在?”

“在在在!”谭墨小鸡啄米的点点头,“小的领您上去。”

“不必。”萧景胤摆动着衣袖,背着右手,抬起下巴,目光温润:“孤一人上去便可。”

站在门外,萧景胤敲了几下,没人应,他微蹙眉,就自个儿推门进去了。

关上门,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地凌乱的酒瓶,都空了,美人枕着胳膊,在榻上的小桌子上睡着了。

室内酒气冲天,萧景胤拧眉,走了过去,俯视着不省人事的顾幼菱。

她容颜掠美,额前垂着红宝石,一头纤细柔弱的头发随意垂落腰间,蛮腰柔软,衬得她楚楚动人。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的朱色唇瓣上,娇艳欲滴,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萧景胤忽然想起河底那一吻,她的唇,轻轻一碰,就柔软的不像话。

他俯身,一手撑着小桌子,一手忍不住伸向眼前人,却迟迟没有落下。

顾幼菱搁在桌子上的手突然坠下,腕间戴的几串银镯发出叮当的响声。

她被这声响惊醒,睁开弥漫着一层水雾的眼眸,嘤咛一声,拉住萧景胤没有落下的那只手。

掐着嗓子,委屈巴巴的道:“你来的好迟啊,太阳公公都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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