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主办方点头哈腰的送别下上了车。
谢安冉和苏挽星挨着，见她手中拿着盒子，问了句：“挽星，你拿的什么？”
苏挽星的神情有些微妙：“那个手镯。”
谢安冉微笑：“你别告诉我，这是那个天价一千万的手镯？”
苏挽星“嗯”了声。
谢安冉嘴角一抽，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不是，他有病吧？”
苏挽星深以为然：“他有。”
谢安冉不能理解：“一百二十万可以买的东西，他非要和阿瑾争来争去，硬生生多花八百八十万，显他有钱？”
苏挽星实话实说：“他应该没瑾哥有钱。”
谢安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那么有钱还愿意为你花一千万，该夸他么？神经病，真这么有心，早干嘛去了……”
“咳——”
眼瞅着她越说离往事越近，苏挽星连忙轻咳一声，阻止她说下去。
谢安冉及时回过味来，想到那段婚姻鲜为人知，便识趣地停下了。
可她怎么都觉得气不顺，没多会儿便侧身往顾司瑾那边，小声和他吐槽去了。
苏挽星能听到几句，却没插嘴，指腹婆娑着古朴的木盒，垂眸不语。
抵达顾宅已是深夜，洛茗意还没睡，拿着手机不知在和谁打电话，听语气很是不高兴。
见他们回来，她掐断通话，笑意吟吟地问苏挽星和谢安冉有没有拍到喜欢的东西。
苏挽星把薄言祁送的那只手镯拿出来充数。
洛茗意有些惊讶：“你喜欢这种风格？”
苏挽星道：“喜欢这个设计师。”
洛茗意一喜：“哎呀，要不说你合我眼缘呢，咱们连爱好都一样。”
苏挽星也有些意外：“阿姨知道这位设计师？”
洛茗意眼角细纹微皱：“当然，我年轻的时候可迷恋他了，收藏了好多他的作品，你要是喜欢，回头都打包送你。”
苏挽星连连摇头：“我有幸能观摩一下就好，阿姨可千万别送，不然下次我都不好意思以想看他的作品为理由来了。”
洛茗意笑弯了眼，当即就带她上楼，向她展示自己的收藏。
这设计师的作品包括但不限于手镯、项链、冠冕、戒指等，洛茗意收集了满满一柜子，整整齐齐地罗列着，摆在琴房里。
苏挽星两眼发亮地看了半小时，实在有些挪不开眼。
若不是时间真的太晚，她甚至想给每一款都拍个照，但马上就十二点，家里就她俩还没睡，而洛茗意已经在打哈欠了。
苏挽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正要说去休息，却见房间中央的水晶钢琴上摆着一只棕色小熊。
三十公分左右的高度，穿着一身白色的公主裙，色泽陈旧，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但做工很是精细。
洛茗意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有些伤感地说：“这是妗妗的玩具。”
不知所踪的顾妗，是顾家人心里永远的痛。
苏挽星短促地“啊”了声，不知该说什么。
洛茗意上前摸了下那小熊，自顾自地道：“她几个月的时候就爱这种小玩意，周岁的时候，阿瑾便给她买了一对。”
“他那个做哥哥的调皮，说是要把小熊摆到抓阄的选项里，看妗妗会不会选择小熊。结果妗妗真抓了小熊，抱着就不放了。”
苏挽星发问：“阿姨方才说它们是一对，那还有一只呢？”
洛茗意神色黯然：“被妗妗抱走了。”
这个抱走，指的是和顾妗一起失踪了。
苏挽星懊恼地咬了下舌头，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洛茗意把那小熊从头摸到脚，想起女儿香香软软的模样，不知不觉流了泪。
苏挽星抬手，沉默地为她擦掉。
洛茗意低头抹了把脸：“阿姨失态了，不好意思。”
苏挽星摇头：“没，我知道阿姨是想顾小姐了。”
洛茗意含着泪笑：“哪个母亲不想念自己的女儿呢，她那么小就不见了，我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
甚至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
洛茗意说不出这样的话，心里揪着疼：“都怪我，要是我小心一点，把她抱在身边，她就不会丢了。”
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在丈夫儿子面前假装熬过去的自责与思念，于静谧的黑夜里溃不成军。
苏挽星抬手抱住她，柔声安慰：“阿姨，你们这么好，顾小姐一定也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上天庇佑好人，她定是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幸福着。”
洛茗意趴在她肩头啜泣。
足足五分钟后，她才抬起头，背过身去擦拭泪珠，须臾转回来，脸上尽是歉意。
苏挽星冲她笑笑，示意没关系。
洛茗意慢腾腾地道：“这么说或许有些冒昧，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若我的妗妗没丢，跟你也许别无二致。”
“你大概很奇怪我为什么那么想要留你在我家吧？看你的样子，可能还有些被吓到。”
苏挽星不否认，洛茗意和褚兰的过分热情，委实险些令她招架不住。
洛茗意慈爱地望着她：“你和妗妗很像。”
洛茗意没见过顾妗长大的模样，可不妨碍她作为母亲的幻想，也不会阻挡她一次又一次的梦境。
她和丈夫儿子都是温柔且强大的，他们的血脉至亲，定也如他们一般坚韧。
洛茗意勾勒过无数次的顾妗，在看见苏挽星的那一刻有了具象。
她控制不住地将对女儿的想念倾注，由于太过急切，显得有几分莽撞和不怀好意。
但苏挽星骨子里是温柔的，她隐约猜到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情感转移，便也原谅了这份莽撞。
苏挽星弯起眉眼：“我的荣幸。”
洛茗意忍不住跟着她笑，两人又在琴房里待了十来分钟，这才各自回房。
苏挽星洗漱好躺下，没太多睡意。
许是洛茗意的宣泄感染了她，她也有点想她妈妈了，虽是养母，没有血缘，可十几年的朝夕相伴仍沁着满满的爱。
苏挽星从床头摸过手机，打开某云端软件，在里面翻看旧照。
太小的时候没有，毕竟那会儿还不知道要存到云端，手机丢过就全没了。
照片大概是七八岁之后多，那会儿上学了，很多是写作业时候的样子，场景多在房间。
镜头里有时是苏挽星一个人，有时是苏语瑶跟她一起，有时父母也一起，不一而足。
苏挽星着重看已故的父母，便也没留意到，照片里，她房间的书桌上，始终摆放着一只棕色小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