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若羌,正是桑年花盛开的时候,粉白的花蕊堆叠满了枝头,又禁受不住地纷然而下。
俄而一阵香风拂来,吹得粉雪四散,幽香盈盈,盛满了殿堂。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缓缓解下了帐勾,床帷登时垂了下来,遮掩起了内里的恣情。
南枝仰着脸,俏生生的小脸上沁出了薄汗,衬得那乌发更加鸦黑,肌肤愈发白皙,漫眼星转,羞眉月弯。她剧烈地喘息不止,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他裸露的肩膀,指节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地忽而用力。
“阿枝……”温越覆身而来,怜惜落上心上人的唇角。
南枝忽然睁开眼睛,捏住他的下巴,威胁道:“你是不是又要打退堂鼓!”
“——不是,只是……”温越被她这执拗又爱娇的模样逗得心软,叹息模糊不清地溢出,“我只是怕轻薄了你。”
“少来这套!”南枝不知道哪里受了刺激,倒吸一口凉气,断断续续道,“这、这么久了,难道——难道你不想我吗?”
怎么可能不想?
温越想,这一年以来他无时无刻,无处无地不在想念她。可越是靠近,就越是万分珍重。欲念和情意烧得他不能思考,可仅剩的理智又总是在拉扯,叫他克制。
“我也想你……”南枝搂着他的脖子一翻滚,像是雨夜里受了伤四处找窝的小兽,往他的怀里一钻,声音因为闷在衣料间有些失真,“我好想你……殿下……越郎……”
给她吧……
温越“嘶”了一声,把这作乱的狐狸扒拉起来,看了眼自己的胸膛,忍无可忍地反客为主。
愿为云与雨,会合天之垂。
红帏翠帐里,春光灼灼,风流之声不绝如缕。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绵长起来,如泣如诉。
南枝的上半身摇摇坠坠地支了起来,有些头昏脑胀。钗环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长发如泻玉流光,披散下来,遮住了斑驳的痕迹。
昏昏沉沉如坠云雾,如瀚海颠簸,她的嗓音变得哑了:“——等、等等,温越……”
现在不喊殿下了?
眼底深得像蕴沉着漆墨,轻笑道:“怎么了,阿枝?”
刚刚不是还逞强,故意激他吗?
“——等、等一下……”南枝瘫软下来,湿润的眼睛有些涣散,艰难地撑着他的肩头,声音却支离破碎,夹杂着不自觉的泣音。
“不行了……不行了……”
一只手摸索着抚上她微肿的唇,错乱的呼吸都是彼此的气息,那人在她耳边低语了什么,明明听不清楚,她却羞耻得脚趾都蜷了起来。
那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让她一边摇头,一边又听从地任凭施为。到最后已是柔口婉娩,姣眼迷低,嘴里含糊不清地胡言乱语,一时哀求,一时娇叱。
罗幌朝卷,炉香暮添。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南枝悠悠地睁开妙目,便觉得深处都是难言之感,身边沉沉的热度,直裹住了自己,密不可分,犹如一体。
“醒了?”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在了头顶,温越见她睁开眼睛,支起身体,低头间,俊眼修眉比起往日愈发刻骨温美,动人心魄。
南枝怔然地凝视着他,沉默不语地出神,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温越也不打扰她,任凭她痴痴地看着自己,目光柔和眷恋,缠绵缱绻。
好一会儿,南枝才道:“我好高兴。”
这份快活喜悦,是平生从未有过的。难怪人们说鱼水之欢是彻骨之瘾,而和心爱之人灵肉合一,更不是寻常的寻欢作乐可以同一而论的。
她好像明白了年少时候,娘亲跟自己说那些事情时,她的表情了。
那个时候,卫女侠望着满嘴之乎者也红着脸“不肯轻薄”的情郎,直接把人推倒,吃饱喝足,还要拿人家的金蹀躞系在自己腰上。
虽然所谓“月下私会”,到了卫女侠不着调的嘴里,辗转轮回几个真真假假的版本后,已经变成了兼具鬼故事和强迫良男案件双重惊悚的传说,但她眼角眉梢的甜蜜和忧伤,都是真得。
南枝忍不住嗐声叹气,自言自语:
“亏死了!早知道当日在京城的时候,我就不该任你磨磨蹭蹭,百般推脱!”
差点还以为,他真如温禧担心的那样,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今日一看,明明很可以啊!
温越:“……”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怎么感觉这一觉之后,他比阿枝更加羞涩。
于是没好气地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南枝后知后觉地臊了起来,又没皮没脸地滚进他怀里闷闷地笑了一会儿,才小声说:
“当时觉得受不住……其实……是舒服的!”
妈啊!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有娘亲的影子了!
南枝说完这句话完全破功,只无赖地拿被子裹住脸装作要睡。
温越又是甜蜜,又是好笑,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按揉着她不舒服之处:
“再睡一会儿吧,养精蓄锐。”
说完自觉这话奇怪,也破了功,干脆也拿被子把两人裹住了,闭眼休憩。
直睡到月上中天,行雷才瘫着张脸打发丫鬟们送来热水和衣服。
“主子们,吃食准备好了。”
她一个上能攀岩越壁,下能入海凿山的铮铮暗卫,为什么要来做这种事!
算了算了,她忍!只希望主子记着她受的这些罪,以后给她安排喜欢的任务!
若羌宫女们低着头红着脸把一塌糊涂的卧房拾掇干净了。洗漱好的南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外人家里,居然就和温越情不自禁了,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只当无事发生。
温越伺候着她用完饭,又嘘寒问暖,确认她没有不适了,这才跟她说起了被扔在脑后的正事。
“殿下,你是怎么瞒着京城的人偷跑出来的啊?又是怎么和荆将军达成同盟的?”
温越望了望四周,道:
“阿枝,你跟着姚九思出来这么久,知道他的盟友是谁吗?或者说,那个留珠背后的主人,是谁。”
南枝:“我心里有了一个大抵的猜测,只是没有证据,但已能确认七八分。”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字,写完后彼此一看,笑了。
写的都是一个“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