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枫刚才和嚣张男子动拳头,身上受了点伤,这会儿正坐在地上缓一缓。
他双手正把那张画纸摊开来磨平,一边一角都不落下。先前画纸被嚣张男子攥走,褶皱的严重。
听到谢锦逸的问话,差点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这方室内只剩他一个人了。
高枫缓缓抬头看向问话的人,是个姿容绝世的小姑娘。此刻她的脸上一派平静,可高枫却觉得她似乎在狠狠压抑着什么。
他再次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推平着画纸,音调低沉:“这是广元君,临鹤峰峰主。”
谢锦逸蹲下身来,用眼神细细描摹画上女子,接着问:“广元君可是这位峰主的道号?”
“是,‘广元’二字乃是前任宗主、如今的太上长老亲赐的道号。”
谢锦逸双眸微敛,语气莫名,“那为何方才那位……师兄,对广元君如此不敬?”
高枫仍旧没有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你一个杂役弟子,问这些做什么?”高枫早在看她时就认出了她身上所穿的乃是杂役弟子服。
谢锦逸没有被问倒,而是说:“我观这位画上的仙人清峻绝尘,与那位师兄所说不甚相符。”
高枫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那当然,这纸上所画不及广元君万分之一的风采!我常来这画艺班便是为了精进画艺,好为广元君画一幅真正的画像!”
确实不及万分之一,看着也不怎么像。
谢锦逸暗自在心里评价着。
嘴上却道:“师兄可是亲眼见过广元君?”
“……只远远看过一眼。”高枫的语气又低落了下来。
“听师兄话里的意思,莫非是对广元君心生慕意?”
“这位师妹,还请慎言!”
高枫忽的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锦逸,脸色极不好看,话里满是怒意:
“广元君便是与天上的仙人比之也不逊色,岂是我等可以妄言高攀的!我高枫绝无那等龌龊念头,还请师妹莫要再说那些玩笑话!”
谢锦逸忙起身郑重施礼道:“是我口无遮拦,冒犯了广元君,也冒犯了师兄,还望师兄见谅!”
谢锦逸刚才的问话当然不是为了编排广元君,只是见那高枫对广元君的态度不一般,才有此一问,没想到竟冒犯到了人。
真是失礼!
谢锦逸在心里向广元君赔了千遍万遍的罪。
高枫看她认错态度尚可,才重重哼了一声,再小心地坐下,整理画纸。
谢锦逸看这位师兄的脸色渐缓,才再次开口问:“师兄还未说,为何那弟子敢不敬一峰之主?”
高枫闻言抬眼看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这个杂役弟子。
好半晌,他才说道:“广元君比宗主、其余各峰峰主、长老们小了一辈,且又是各峰主中修为最低的,自然惹人轻看。”
“那广元君修为在什么境界?”谢锦逸急切地问。
高枫又抬头看她,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么急,却也还是回:“化神大圆满。”
化神大圆满!对上了!果然没有错!
谢锦逸勉力隐藏住心里的激动,又听高枫说。
“魏文杰——就是与我动手的那位,他是义阳峰峰主亲传弟子魏武辉的弟弟。而义阳峰峰主,则是众位峰主中修为最高的,他自己也是轻看广元君的。”
谢锦逸听得不由自主地攥紧双拳,她按捺住情绪,继续问:“那临鹤峰人少,是真的吗?”
高枫闷闷地“嗯”了一声,说:“自广元君任峰主以来,经外门大比入临鹤峰的弟子便少了很多。”
谢锦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睫微微有些颤抖,她慢慢吸了一口气,才问:“宗门弟子里,也有其他人轻看广元君、轻看临鹤峰吗?”
高枫将画磨平得差不多了,正在一一检查,听到这句问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片刻后才又动了起来。
“据我的所见所闻,很多。”
这句话高枫说得轻轻的,谢锦逸听着却觉得它像一块巨石,无比沉重地压在她心上。
后来,高枫终于摆弄好他的画了,从地上起来了。
待他收拾好东西后,还和谢锦逸道了个别才离开了。
【宿主,宿主……】
看谢锦逸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系统不由得在脑海中呼唤她。
“……嗯”谢锦逸迟钝地应了声。
【那个……是仙子吧?】
“……嗯。”
【那……你……】
“小尊,可否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你、你要顾好自己啊!】
谢锦逸勉强露出一点笑意来:“放心吧,小尊,我知道的。”
听到她这样说,系统才隐匿起来,不再打扰宿主。
谢锦逸强打起精神,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将近午时了。
她没忘记去给那些家畜们喂一趟食。
喂食过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杂役房中。
关上门后,谢锦逸终于不再压抑自己。
缓缓走到床沿边坐下,从空间取出仙子赠予她的玉牌,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
谢锦逸神情悲愤。
回想起自己在敦城城外,性命攸关之际得遇仙子,被仙子救得一命。
那时的仙子衣袂飘飘、清逸超群。
谢锦逸看到的第一眼便觉得,这样的人就该是仙子。
当时仙子曾说自己是出宗游历,偶然路过敦城。
那如今呢?如今仙子可回到了宗门?可知道她……也来到了天玄宗?
又想起高枫所说,宗门弟子中轻看仙子的大有人在。
一时间又是怒意上涌,呼吸渐重。
仙子怎么可以遭受这些!
良久之后,谢锦逸才平复下心情。
垂眸复看向手中的玉牌,又不禁想起昨日自己刚领到杂役弟子身份牌时的所思所想。
昨日新槐与寒远带着她,走过了入宗的一应流程,身份牌自然也发放到了她的手上。
杂役弟子的身份牌与洞真部一样,是木牌样式。
新槐与寒远两人还给她看了看外门弟子的身份牌,乃是铜牌样式。
内门弟子则是铁制的身份牌。
那时的自己,看着属于自己的木牌,还在思考着,仙子曾说玉牌可做凭证,是否说明玉牌能代表她的身份。拥有玉牌的仙子,在天玄宗会是什么身份呢?
没想到,仅仅是在她入宗的第一天,第一个早上,仙子的身份就这样被揭开了。
同时揭开的还有那些令她无比愤怒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