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子时了,该歇息了。”
临渊阁内,张蔺看着盘坐在李道阳画像面前一动不动的李彦,忍不住出声劝道。
“大伴,卫国公走了有三天了吧。”
“回陛下,到这会儿正好三天,明日就该上朝了。”
“唉,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感觉与他的谈话仿佛就在昨日。”
李彦出神的看着李道阳的画像,喃喃的说道。
“当年朕十六岁初次领军,就遭逢大败,是李道阳一直鼓舞朕,为朕重拾信心。这之后又全心全意教朕兵法,和培养我作为一个统帅的能力。”
“朕与李道阳,说是君臣,不如说是师徒才更为贴切。”
李彦轻轻婆娑着李道阳的画像,话中透露着无尽的哀伤。
“陛下与卫国公君臣相宜,老奴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希望陛下保重龙体。相信卫国公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陛下现在这个样子。”
“朝中诸般大事,还需要陛下操心呢。”
李彦微微摇头,道理他自然全都明白。
不知怎么回事,李彦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急切的对着张蔺吩咐道:
“张蔺,速速将翰林院的人唤来,朕要拟旨。”
“啊?”
张蔺愣了一下,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就想起要写诏书了。
不过张蔺毕竟伺候李彦多年,仅仅惊愕了片刻,便迅速反应过来。
“是,今天应该是齐翰林当值,老奴这就去把他叫来。”
说完便转身向着外面急步走去。
“算了,不必去喊他了,你过来给朕研墨,这份旨意,朕亲自来写。”
张蔺闻言,脚下一顿。
“是。”
片刻后,李彦来到桌案前,提笔拟旨。
“自古帝王平定天下,皆赖麾下众文武用命。”
“十九年前,大周初立,有庶人言午,起于北莽,武力冠绝天下,智计深渊似海,战功彪炳。”
“此人为解河煌城之围,千骑破万军,拯救大周于水火。此乃救国大功”
“后率军攻入庆国,五日连克庆国一十八城。更一人一骑马踏庆国都城溯州城门。至此,庆国臣服。此乃灭国之功。”
“芒砀山下,朕误中奸人诡计,被上万前朝余孽包围。言午率八百骑星夜驰援,一战平之,此乃救驾之功。”
“开元初年,北莽百族联手入侵,数十万外族铁骑叩关,袭扰我北境百姓。”
“言午临危受命,只带本部六千骑兵,凭借他在北莽的威望,全歼来犯之敌,迫使突厥迁金帐千里,至今不敢来犯。此乃护国之功。”
“现如今,功臣已逝,但他却为我大周留下一计,南蛮可定。此等深谋远虑,当为天下表率。”
“今朕夜思故人,感慨万千,回想过往种种,朕颇感自责,卫国公临终前亦言,英雄不可磨灭。”
“言午,可为王。”
“封,英武王。”
“赐五爪金龙袍,以王礼陪葬帝陵,去太庙,享皇家香火,四时供奉,与国同休。”
“入临渊阁,为开国二十四功臣之首”
“着太史院著书立传,流传后世。”
李彦一口气将圣旨写完,心中郁结之气仿佛一消而散。
终于,还是亲手写下了这封旨意,他心中最后一丝遗憾也消散而去。
“张蔺,让枢密院昭告天下,朕要让言午之名,响彻我大周。”
第二天一早,李彦便将圣旨当朝颁布。
年轻的官员们正要上前进谏,希望打消周武帝的这个念头。异姓不可封王,这是开国之时就定下的国策,周太宗如此行为,对朝廷的威信将是很大的打击。
况且这个言午,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哪个角落跑出来的玩意儿,就这么草率的封王了!
然而还没出列,便被同在朝上的父兄长辈狠狠一瞪。大有敢反对就打死你个小兔崽子的意思。
程始更加直接,一脚把已经踏出两步的大儿子踹回了队列中,就差一巴掌扇过去了。
于是,这封震惊天下的圣旨正式传檄大周各州道。
圣旨一下,被软禁在骊山皇家别苑太上皇周明帝李克难两年来第一次踏出屋子,仰天长笑。
“言午,你总算得到了自己该有的荣耀!”
“朕,为卿贺。”
久居深宫,一心礼佛的李珺长公主,披头散发的跑出佛堂,嚎啕大哭。自己的心上人终于能够重现在世人面前。
“这一天终于来了,有卫国公拿命铺出来的台阶,陛下总算愿意将言午的事情昭告天下了。”
宰相宇文拓走出大殿,轻声对着身边的老臣说道,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父亲,这言午究竟是什么人,陛下居然赐予他这么大的荣耀。”
“连卫国公都只是以国公礼下葬,他言午凭什么!”
在翰林院任员外郎的宇文清等不及回家,凑到宇文拓身边问道。周围一众年轻的官员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滚,老子堂堂大周宰相,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沉不住气的东西。”
宇文拓气急,一脚踹在宇文清的屁股上,那矫健的动作,根本不像一个正经的文官。
凉州,数名精干的汉子,跪在张贴于城墙之上的圣旨前,不住的磕头。
“头儿,陛下终于记起你了。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英武王座下,骑军校尉郝平川叩谢陛下隆恩。”
“英武王座下,盾卫校尉陈浩叩谢陛下隆恩。”
原来这些人,当初奉了军令,回到凉州隐姓埋名。都是言午最开始起事之时的生死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