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从短暂的休憩中醒来,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被黑色血迹浸透。
她知道,即使是摧毁了大部分被毒素侵蚀的本源,还是未能阻拦这诡异的毒腐蚀了她的身体。疲倦的无力感,开始从她的四肢蔓延,这让她几乎无法再促动本源力量,来维系自身高强度的战斗和第一本体化状态。
她故作若无其事地扯掉了胸前的衣服,用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更甚地压低了帽檐,来挡住她黯淡的眸光和煞白的脸色。如若被其他灾厄凶兽瞧见她这副憔悴无力的模样,恐怕她是无法活着走出她的领土了。
浑沌对这种毒束手无策,梼杌依旧处于闭关自守状态。凶兽之地内,除了浑沌和梼杌能游刃有余处理控制毒素以外,其他灾厄凶兽的能力实在是不够看。更何况就算他们有能力做到,如果去求他们任何一人帮助自己逼出毒素,恐怕还未等到他们履行诺言,自己定然就会因为毒素入侵本源致使其脆弱不堪而被他们撕成碎片。
就算是两败俱伤,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也不会放过到手的鱼肉。毕竟灾厄凶兽之首的本源,纵使他们不能化为己用,但——在资源稀缺的凶兽之地,她的本源将是大补。
那只有一人能帮上她的忙了。
她站起身来,目光投射向远方。罕见的月色破开浓雾的遮蔽倒映在池水中,泛起皎皎涟漪。
祥瑞神兽·白泽。
——
她到访的时候,正值真龙也在。他比早时来凶兽之地的时候看起来瘦削了不少,但金橙色的眼眸依旧精气神十足;额前乳白色的龙角却显得异常黯淡,依稀可见里面涌动的如雾气一样的墨色。她对那力量十分熟悉——正是被混沌力量侵染的迹象。
他见到白泽毫不犹豫给她打开了门,倒是表现出一副诧异的模样,眉毛微微上挑,露出异常的锐气和杀意。
“喂……臭小子,这丫头可是灾厄凶兽之首!你,你就这么给她开门了?!”
“她需要我的帮助。”
她的穿着选择了最掩人耳目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兽族的孩童一样朴素单调,但是钟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毕竟他深谙混沌力量的可怕,更不必提戴帘夭身上浓烈的灾厄力量,以及压抑不住的戾气和对他的排斥。
“什么?需要你的帮助?你这是为虎作伥!”
“我不这么认为。”
凶兽之地稀薄的月色再次被黑压压的浓雾取代,炙红色的雷蛇在云的罅隙间迸射。但正是在这黑暗之中若隐若现的耀色,晃得她阴鸷狠厉的猩红色眼眸透出更难以言表的锋芒,刺得钟辰倒是有些不自在。
于是钟辰连忙借口着去找蜡烛点,好把屋子照得亮些。
“这是我第二次向你求助了。”戴帘夭瞥了一眼钟辰的背影,又缓缓把目光迁移到白仰歌身上。随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一闪而过的雷光照亮她惨白的脸,“我本是不想找你的,这对我没什么好处;但如果我再不找你,我恐怕我时日不长。”
“我看得出来。”他走到她面前,兀自抬起手抵住她的额头。她并没有抵触他的行动,稍稍坐正了身子。
“哈……你应该去找浑沌的,他能处理。”
“他不能。”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这毒……”白仰歌抽回手,坐回到了戴帘夭的对面,玩味地摩挲着眼尾,“我直说了,这是穷奇的本源毒素。”
“白泽,注意你的言辞!”
戴帘夭低声威胁道,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酝酿着微弱的雷光。
“我骗你做什么,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万兽谱?”白仰歌把手捂在胸口,随即引出一缕蓝色的雾气,飘摇萦回在戴帘夭的掌心处,直到凝成一本沉甸甸的蓝色封皮书。
“穷奇,灾厄凶兽之二,比你小了百余岁。”白仰歌看她打开万兽谱后,自顾自地陈述道,“灾厄凶兽中最擅长用毒的,只不过这个能力很少在实际战斗中应用。”
“他所表现出的天赋是致命的,一旦被他的攻击命中,直接也好,间接也罢,他的攻击会施加给命中对象一种禁疗状态。在禁疗状态下,他的本源毒素一旦入侵,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腐蚀受攻击者的本源,由内及外摧毁肉体。”
“而你,被施加了禁疗状态。就算你用摧毁了大部分本源力量,但无法逆转肉体被毒素腐蚀的事实。”
钟辰把烛台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戴帘夭合上万兽谱,把它放到桌面上。随后眸光掠过白仰歌的脸,一时的怔愕很快又被一以贯之的警惕取代。
“不可能。”
“我知道你倔脾气。”白仰歌对她的反应并没有惊讶,“你是被暗算的,我清楚。”
“……哈?”听到白仰歌的话钟辰倒是有些惊讶,“臭小子,你怎么能知道这些事情……”
“我看见了。”他清楚钟辰的意思,“凶兽之地的一切,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毕竟凶兽之地的封印,有我的手笔。”
“毕方,正是被穷奇抛弃的棋子。”
“你为何这么笃定?”
他镇定自若的语气倒是让戴帘夭不安起来,她蜷起纤细的尾巴,绞在椅子腿上,尾尖拍打着地面,发出簌簌的声音。
“……”见她依旧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白仰歌叹了口气,随后瞅了一眼钟辰,“让老家伙来给你解释吧。你信不过我,你总能信得过初代神兽之主。”
“让我来?行吧。”钟辰不情愿地往前挪了挪,“据我所知,在你们几个突破第一本体的桎梏后,白泽就发现穷奇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虽然说你们灾厄凶兽可能不清楚白泽为什么来凶兽之地,或者你们认为泽就是白潜在的威胁,是圣麒麟的眼线——但是他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监视你们,而是为了控制他自己的力量,防止自己被反噬。”
“穷奇比你还要年轻,实力甚至不如你,但是他现在就已经开始觊觎其他人的力量了——即使是实力至上的祥瑞神兽。他知道,一旦白泽陷入无法控制自己本源力量的状态,那么他会有一定时期不堪一击。穷奇正是在等这个机会。”
“前几次白泽的失控他就一直在场,但碍于我照顾白泽,他没有办法直接下手——那是自寻死路。但是,饕餮,鉴于你还是灾厄凶兽之首,日后我可能也会有求于你,我要提醒你一点。”
“如果你念及的是兄弟情……我觉得凶兽之地并不应该存在这种多余的情感。”见戴帘夭沉默了,钟辰顿了顿,“这不是玩游戏,饕餮。你在凶兽之地很长时间了。而且你还是灾厄凶兽的首领,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灾厄凶兽的本性。”
良久,戴帘夭才稍稍动了一下,来改变她的坐姿。真龙言语间溢散而出压迫力让她觉得十分不适,更不必他正一直打量自己;长篇大论中她都不敢打断他的话。
“真龙阁下,您说的不假。”虽然排斥真龙,但是她不得不承认钟辰的话说的有理有据,遂点头对他的话表示同意,“但还劳烦白泽解释解释,为什么浑沌不能清除我体内的毒?”
“他也是穷奇的棋子,这就是事实。”戴帘夭还没把话说完,白仰歌就直接给出了她答案,“据我所知,你的第一本体化时间比二人早些。所以你知道在二人第一本体化的过程中,他们达成了怎样的勾当么?”
“……”
她语塞了。
“现在说这些,耽误时间。”
他站起身。
“既然如此,我会帮你清除体内的毒,以免病入膏肓——以及,不要对任何人解释你是如何解毒的。”